慕卿千余载

戮史产粮24h 

我有猫了24h

【12:00】

半原剧背景半架空的一个故事

[4回]

*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武林中出现一门教派，虽名为魔世，但众人更爱称之为魔教，那个魔世尊主更是传闻中的人物，据说冷俊桀骜、狡黠深沉，是为不世狂者。

至于魔世所在，纵好奇者众，迄今为止也从未有人能找出魔世根据地的位置，据说山巅之上、九界之下、海角尽头能一觅线索，然而众人终究是到不了。

史艳文方了却之前的探墓案，倒是与这魔世尊主错身而过，有了一面之缘。

江湖上多有摸金校尉，从曹魏朝代更迭至今有增无减，本来不关史艳文事，然而偏双双寄住在同一家客栈，而这家客栈出了人命。

他的宿敌藏镜人前脚也才刚走，中原与苗疆征战不休，藏镜人更是乔装混进中原结交不少黑道高手以做同伙，三教九流之辈大多卖史艳文面子，不过方见客栈上下全部中毒身亡，史艳文夺门而出，还是第一先想到藏镜人。

后来想到那个人虽心机深沉但仗着自己武功盖世从不屑阴谋，这才按下思绪，来扶起掌柜一探其脉搏，知晓有救，马上蹲下背起送医。

等好不容易处理了掌柜的伤势，史艳文再次回到客栈，见空空如也的大堂内坐了除他以外的另一人，一头绿发颇具狂傲与不羁，单手叩桌单手支腮，翘起腿背对他看向掩蔽的纸窗。

史艳文拱起手施一江湖礼，温文尔雅道尽谦逊，待踏上通往二楼的阶梯，忽听耳畔一阵低沉的咳嗽，史艳文顿感压力，用眼角余光望了一眼那个方向——

自那人周身释放出无形的威慑力，功体想必深不可测，况在这个时候还来此，你说他白，那世人皆白。

自然，史艳文不会无端疑人，他微微一笑，旋身踱步而来，一边走一边道：“客栈本来尸体横陈，奈何艳文不久前出门去，未来得及为大家准备一张草席，而今环顾四下并无红血，想是阁下出手相助，帮忙收埋了。”

“我到这里只为喝口酒，但看满地的腥红也看饱了，不收埋难道还要扶到我面前，我俩对视互酌？”

“并无此言，多谢阁下。”

“嗯？”那人仍旧背对，闻言摆摆手，“鼎鼎有名的云州大儒侠我可不感兴趣，我劝你也最好离我三尺，否则我杀气升腾，可是收不住的。”

“哦？敢问艳文哪里得罪了阁下呢？”史艳文真就不再靠近，他毫无惧色，负手而立，心下渐有一二猜测，若这位是凶手的同党，此举便是为了拦他，然而再愚笨之人也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典故。

再端量这人，虽外罩漆黑的斗篷，但不难看出内里穿的衣衫做工繁复、奢华昂贵。哪个凶手或凶手同党会穿成这样？

“沉默这么久，就知你肯定胡思乱想，乱猜一通。”

史艳文不恼反笑，“你会出现在此，便是隔岸观火，与尔无关。”

“无关？”那人改而用手指指自己，又指指他，好像颇为顽皮，又极为嘲弄，语气渐成揶揄与调笑，“我以为死的是你，来拜贺罢了，怎么会想到不是掌柜背着你去，而是你背着掌柜走了。”

“那……艳文让阁下失望了。”

“离开。”

说罢，那人便化光而去，史艳文向前走的两步又停了下来。

他本想借谈话之机靠近对方，想看清是何人，结果那人应是发现他的意图——可史艳文还是看清了那张侧脸，一张精致俊俏的脸，嘴角却勾有一丝邪魅，浑身散发冷寒之气，是睥睨一切，是轻佻霸道。

史艳文也是在这一刻心里产生迟疑，觉出这位与自己关系匪浅，且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可是最近正值战乱之际，他有吩咐精忠和银燕无他事先别出江湖，好打照应，而那第二子，早在多年以前就离开了他身边……

中间插曲没有阻止史艳文继续查此案，并发动燕驼龙人等人一同寻找凶手，最后在武林大会召开之际闻得一丝端倪。

原来那家客栈上下杂工包括老板前身都是盗墓贼，盗过前朝的墓留下一堆金银财宝便金盆洗手不再涉此途，后来魔世崛起，张贴招来一群摸金校尉做入幕之宾，为的是要取得此墓中的紫微斗数图，其他尽归摸金校尉所有，这家客栈人命便是因此而殒，而且如果目的未成，还将有第二波劫难。

就燕驼龙忽然道：“史艳文啊，你是太阳坐命之人，这两边有什么关系吗？”

史艳文沉吟：“紫微斗数乃是起源于汉唐的推命术，以测吉凶格局，常用于帝王学，而少流于民间，魔世要其无用。”

“我一听魔世两个字就头疼，怎么感觉和魔门世家撞脸了！”燕驼龙挠挠头，“要不我给你去查一下？”

“若有心者要排七杀局让我遇凶星，我倒可理解，可是，为何要以我为主呢？我本无意长生，何必久居太阳星。”

“可你终究是武林第一人。”

燕驼龙是行动派，说做就做。而且史艳文虽然嘴上不说，他也不是不知道一些事，最近江湖上多有耳闻那个魔世的行迹，做法与史艳文截然不同，甚至风头大盛，所过之处如狂风过境、寸草不生。

这么锋芒毕露的教派怎么可能只要一张紫微斗数图这样简单？

再说史艳文那个第二子，当年之所以起争端就是因为理念不同，史艳文面对虽恶但不至于大恶者仍存一份仁慈，让其改过自新，之后所遇便是两极分化，一极由恶更恶，找麻烦次数数不胜数，史艳文因此受过多次伤，一极由恶至善，改做正道栋梁，佳绩令人津津乐道。

而那史仗义正好相反，他认为恶者必须断其手脚，以免有机会卷土重来，而武林本来就是流派林立，用不着每个都管，有些人估且听之任之，无须多费口舌。

久而久之，史仗义离史艳文而去，走前嘲他必食恶果，怜他人者，不一定有好下场，不计仇怨，到底是过分热心。

那时雪山银燕和史仗义是感情极好的两兄弟，史仗义还想带他一同走，可银燕终究和史精忠站在史艳文这边，史仗义见状冷冷一笑，拂袖而去。

“你一直欲言又止，是怕和你对着干的就是他吧。”燕驼龙想罢，叹了一口气。

这年中秋，史艳文征战边疆，忙得焦头烂额，揬墓案终是搁置，而建文帝听信了谗言，又逼杀他于郊野之外，四面楚歌，唯闻风声萧萧。

岂料突然变天，出现一群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好比乌云压境，将犯来的明军逼至无处逢生的山谷内，又将史艳文赶至一处隐蔽的山洞，彼时天上还未见鱼肚白，星辰高挂，让史艳文一下子感慨，想起自己的太阳星身份。

他苦笑道：“帝王心难测，艳文早知，不过几次三番说我通敌叛国，我实在是冤。”

他原以为困于野便只能自言自语，战歌犹然在耳，一眼却望不见故里。谁曾想，山洞里竟然响起似曾相识的声音，似笑非笑，又多几分恨铁不成钢，深沉高傲，还含一份危险。

他自黑暗中现身，气势凛然，蛰伏的魔物仿佛皆要为其折服，史艳文深深注视他，一时间出神。

来人笑道：“帝王当然心难测，而且不管每家有多少本难念的经，否则知道史家自己人都不和，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小空，果然是你。”知道是心中所想之人，史艳文松一口气。他本来精神耗尽，现在蓦然眼一闭，昏睡了过去。

“谁告诉你我是史仗义了，本魔尊有新名字，记得叫我戮世摩罗！”晚说的话根本到不了史艳文的耳，倒是戮世摩罗的身形瞬间到达其身边，以单臂捞住他沉甸甸的躯体，两个人席地而坐。

山洞内钟乳烁烁，正道代言人却是难得放松，好好睡了一觉。

当然，他的梦境并不安稳，梦中的少年还未长成，眉宇间却有一丝陌生，这让他心痛不已，可是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他非但没有阻止，还干脆回过了身，首先离去。

梦魇阵阵，是现实亦是虚幻，史艳文在梦中说出压抑许久的话，伸出那只手，祈愿能够有另一只手握住他，“小空，别走……”

蓦地睁开眼，却发现动惮不得，史艳文惊异片刻，低下头去看，见自己衣衫不整，胸口扯动伤势，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正枕在一个男人肩上，那人本也在假寐，忽然被他吵醒，如今惺忪着眼，不太高兴地睨着他。

这……确实是梦里的人，也许怕现实有假，史艳文没有松开与他交握的手，还握得更紧，这才确认，面上现出失而复得的柔情。

他现在有伤在身也不失坚强，眼神坚毅，谁也为之动容，戮世摩罗淡淡看着他，被他举止激得忘了言语，便难得的不说话。

要知道让戮世摩罗闭嘴实在是困难，于是坚持不了多久，又忍不住了，提醒道：“你要握我的手多久？”

史艳文轻轻笑开，坐直了身体。

思绪万千，现在急需一个答案，但是更有一种模糊的轮廓在心中越来越清晰，令他有些怅然。他道：“我算不到动如参商，还能和你见面，却是魔世尊主算到我有苦难，提前来为我消灾。”

“你这是苦难吗？”史艳文何时是顺从之辈，他伶牙俐齿、能说会道，对于自己认定的总是有千二百言，三天三夜说不尽，现在看他愿意说这种话，戮世摩罗反而没被感动到，而是作为他之子，被他以父之姿安慰罢了。

于是戮世摩罗退而求其次，只听他的第一句话，确实是你我动如参商，而欠我一句我生君已老。

戮世摩罗席地翘起腿，说道：“江湖有人四处劫财，也有人四处赚钱，有人的地方就缺钱，我募集摸金校尉自是做大善事，让众人发财，好以你马首是瞻，而不会伤神又伤财。”

史艳文沉吟半晌道：“说对了一半，前朝墓无人理睬，可以紫微斗数和十二推命献给王上，便能知位列三公的人何为位高权重，或许帝王早有猜疑，但你借此让事情提前，教我有去无返，好在这隔绝天地的地方，有这一番你与我的交谈。”

戮世摩罗并不说话。他蓦然凑上前去，离史艳文仅一寸的地方，如此凝视着。两人离得何止近，呼吸交错，缠缠绵绵，又多了难解的亲情萦绕于身，使这情感复杂缱绻，无法消散。

史艳文短暂失神，后又稳住心绪，回视自己的儿子，虽理念不同背道而驰，但是，既然出现在此，便代表小空对自己很是上心，甚至不允许不告而亡。

戮世摩罗深知他的痛点为何，出声问道：“我杀的人不多，却还是间接差手下杀了人，客栈那些人命，你要如何向我讨？”

“艳文为生者而活。”史艳文缓缓露出悲悯的神态。

戮世摩罗见状，冷哼，“活该你天生劳碌命，我能做错事，你能说错话，你大小事一把抓，然后过界遭白眼，却还是挺身而出，这就是本性。史家有你史艳文，也有我这个大魔头，怎样，双赢了？”

史艳文叹了口气，他主动伸出手，戮世摩罗并不矫情，直接将他揽入怀，两个人拥抱在一起。

江湖之大能容多人，怎么不能容他们二人？痴人尚且会说梦，千秋万代，不该独他一人疯魔。这是自己的儿子，也是说不出有多在乎的人，虽是归人却非是离人，如此，便够了。

仿佛知晓他在想什么，戮世摩罗沉默良久才道：“我要你记住，你为生者而活，而我不会为你而活，哪怕你我在西东，我也要看着那迢迢河汉磷火分明，太阳星照世不改风骨。”

史艳文感受着彼此相拥的温柔，笑开了，“艳文以前就说过，我无意长生。”

“怎么，你来劲了，又要反驳我什么？”

“哈，但我本有情。”

世上无我这般人，一念地狱。

世上无你这般人，一念天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