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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卿千余载

将琴代酒,缱绻思慕,平生自有分。 (布袋戏及其他创作存档点,LOFTER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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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三杰】并肩子

2019年春节➕藏镜人生贺联合产粮活动

苗疆战神时期背景,有苗疆三杰、孟高飞等人的剧情。

并肩子是武术用语,为江湖黑话,即朋友之意。

文/慕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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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一章——

正月初四是迎财神的,别的小族欢欢喜喜,知晓规模再大的战争也波及不了他们。

军营里连续几天的饭都没人吃,如今又天气回暖,招来不少苍蝇,伙房里的人坐倒不干了,说你们再不济也得吃吃,受的伤不吃能好回来吗?还有啊……

他们也只是在埋头吃酒而已。

一个个士兵目不斜视,可也瞪大眼睛觉得骇然,好好的军队里哪里会进来江湖人,这几个江湖人个个凶神恶煞,提大刀的提大刀,还有举铁杵的,你若说他们是来拜访将军,他们怎会顶着这样的表情,明明是想将将军生吞活剖,还要给将军一刀叫他谢罪。

“雷霆刀周满、烈阳剑泰全、食饿不赦周吞……”

“不用喊了!”出声的孟高飞冒冒失失,“哗”的一声就踹开军帐,是谁都没见过的大恶人。

世人皆知苗疆战神另外还有个名号,他是万恶罪魁,所以哪怕他端坐在上面,他也毫不惧怕,冷淡瞥一眼,手指仍按着刚痊的伤口,沭目惊心的纱布将他的身体从前胸到后背缠了个结实,新伤旧伤化作疤在上面张牙舞爪,任谁一看都要被他一惊,知他是身经百战之人。

他冷笑道:“哪里来的疯狗,进来就咬人。”

“破你个大西瓜,好你个藏镜人,自己养的狗你忘了?!”孟高飞这时还不叫地宿,他永远想不到他将来还能成为鬼市占据一方的头儿,他如今“哐啷”将武器扔了,其他兄弟们二话不说跟着扔,一下把角落的兵器台给推倒,顿时满室皆煞气,他们好像随时能够打起来。

许是孟高飞语气不善,藏镜人的眼神变了三变。

他现在铁面罩脸,又不大精采,可怒火倒是越涨越高,他面前还有一张桌子。这种桌子只有伙房里有,最多放在外头供大伙吃大锅饭,但而今搁在这儿,非说是他自个儿搬的,那也实在太古怪了。

“你说你有什么事?啊?兄弟们给你,让你随时召,你可倒好,半天没个音讯,怎么,黑道上的人终究上不了台面,不能让你光明正大也拉上战场?”早就发现桌上摆了一大堆菜,这些菜颜色早不光鲜,应是前几天的剩饭剩菜做的大杂烩。

偷看一眼,哪怕伤势被处理包扎过,也渗着血,通红一片徘徊在那迟迟不去,又让孟高飞想起那天的漫天火光。

他们几人不是拜把子,没有一同在关二爷面前跪下过,可好歹酒也吃了,那就是关二爷真真切切显了灵,兄弟们在江湖里闯荡,全归一个“义”字,侠肝义胆,重情重义,从此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只要开口,我就给你摆平。

当时藏镜人与中原长期交战,为探情报时常易装易容,久而久之来往密了,孟高飞也仅仅问一句话,说你一看就是大人物,却事事亲力亲为,怎地,你个好小子连值得信任的都无?

藏镜人听了说,我有两个,一个不常走,一个少出门。

孟高飞啐了一口,说这是脚被上了链子不成,还栓在家里了?结果藏镜人想也不想给他一拳,恶声恶气警告他说我的人还没到你来置喙的地步。

这便是连系,连上了他们的相识,他们也成了朋友,之后藏镜人出入中原遇着甚事,总会突然出现个什么人替他解决了,改明儿大摇大摆又上他军营,嚷嚷说老子可不认你个主子,不讨大钱,要点酒来喝,你是给还是不给?!

一结十,十结百,没有一百,也有十几,藏镜人走通黑白两道,拿捏战局要的不只是情报,还有眼线。

他那天来到神蛊峰,无边崖上的碑文又被换过了,每次来都被换,敢情过去这么久还没决定内容,也是太拖拉,换作是他,他肯定把石碑直接敲碎,爱写不写。

陋室小屋内一位俊雅文士卧榻而眠,扇着孔雀羽,枕着千年香,他悠哉悠哉气定神闲,昂贵又精致的丝履往那一搁,藏镜人进都进不来,没地儿了,只能杵外边交环着手。

藏镜人瞪他,他还在假寐,立马来气,声如洪钟,誓要拉醒他,“神蛊温皇!你不去还珠楼监督,能保证给我的情报都是真的?!”

“哎,好友,你好着急,你我都认识多久了,还比不上初面之人?”温皇生得是眉清目秀,眼睛一敛却别有心机,似笑非笑瞧着眼前高大身影,挡了他的视线,还碍了他看景的兴头。

他缓缓坐了起来,一阵腰酸背痛,便拿扇拍拍腰侧,呜呼哀哉地叹息,长吁着气。

初面?藏镜人一时怔然,想来想去总算想到就是那个直来直去的孟高飞,一想到自己还为这个懒人跟孟高飞打过架,顿时面色铁青,恨不得喝几碗后悔药。

这年也到正月,另一个少出门的还被关在苗王府与家人吃着团圆饭,藏镜人是太闲了,才会宁愿爬一爬山也要亲口发问,他站这很久,远处有个飞雀叼了个虫子,一开始徘徊在窗棂直扇两翅,后来跌跌撞撞,一头栽下无边崖去了。

藏镜人听见温皇说:“好友你看,虫子才这点身板,还是能让飞雀不堪重负。”

藏镜人环视四周,哼道:“你这有毒。”

温皇不恼反笑,“哎呀, 好友看我手无缚鸡之力,不让我下山去,我无事可做练蛊养蛊,也是美事一桩啊。”

“胡说八道!”

虫子才这点身板,还是能让飞雀不堪重负。

眼前好大一桌,平素里藏镜人虽不言不语,但他多少会道一句“辛苦”,念及都是好同伴,他会走离军营一些,一能看着四周气氛,免得有人生事,二能草草生个火,几个人凑一块继续喝酒吃肉。

今日他给每人碗中夹了个包子,语气无喜无怒,“要吃什么就吃,不用问我。”

“什么脾气,请吃饭还这种道理!”孟高飞比他还不好说话,坐的凳子脚都快被他拧断了。

旁边有人揶揄道:“你们真是一个样的,豪爽脾性能做朋友,爱恨分明能成知己,是以,江湖能留下我们的姓名。”

“哈!吃酒!”

好开心的场面,可是谁能想到中原民间有一习俗,若头儿亲自夹包子给谁,就意味着谁被解雇,这是初四折罗,再不好听的,就是——

“行了行了,吃滚蛋包子是吧!吃饱喝足我就该走,从此你藏镜人生死与我们兄弟无关!找你自己的人去!”

来是一阵风,走是一阵风,他们各自仍是以为你苗疆战神染了黑就要洗了黑,从此白得敞亮,白得没人找你不是。

苗疆战神从来爱公平,没做过好事善事,却自知立场,再白又如何?他掌不了军队,灭不了敌人,两军相交不伤百姓,他作法心狠手辣,不还是做到了?至少知晓分个青红白皂。

军账抱着树影簌簌发抖,冷风萧索,这个年好生热闹。

出神间又听扇翅声,藏镜人赶忙起身去,来到外头,走地三百,处处非沃土,渗着血翻来搅去,半夜都怕亡魂索命。

他背脊笔直,沿途战甲铃铃悦耳,脚步沉着一步一个印,眼里冷静,仿佛能看见他平时大刀阔斧指点战场之魄力。

树林深处一汪水照亮来人,等在那有两个,一个站都站不住绕着圈,一见藏镜人来了就冲过去,跟一把离弦的箭似的,滋滋带着火花,藏镜人要闪挪两下才不至于被他撞个四脚朝天。

他大声说完又压低嗓子,直道:“藏仔,我等着你哩!跟你说,我上次和你偷偷上战场的事被我王兄发现了,把我禁足到现在,今年过年我连桂花蜜都没得喝!”

藏镜人俊眉一肃,抬起头盯向后面那人,一脸不悦。自然,碰头约的是彼此,没千雪孤鸣什么事,温皇长身而立微微在笑,眨眨眼就像在说与我何干,千雪的个性你又不是不知。

藏镜人冷哼,才刚垂眸又被逼退两步,千雪在那几处伤势里检查来检查去,也不知打哪变出来的药箱,念叨说:“藏仔,我说句实话,我不信你那的军医,我得看看。”

“结果呢?”千雪既决定了,两头牛都拉不走,藏镜人席地盘腿而坐,纱布一扯薄唇就苍白许多,如被风雪覆盖,再掏几下就能显露出白骨来。

他的左右两边真是两个时候,千雪急得满头大汗,温皇依然风姿卓然,静静坐在他身边,淡道:“生死各有命。”

温皇语气何其冷漠,他如死神,念着死讯还能笑出声来,别人生死关他何事?他只是将目光落在这边,一同查看那个可怖的、曾几乎被一箭破开胸膛的大口子。千雪也被他的表现一惊,浑身为之一颤,叹了口气。

藏镜人闻言喃喃道:“一战几百人,除我之外,全死?”

“将军多想了,你若无我,你也死。”温皇的反应逐渐阴森起来。

“唉,还有我,你要带上我啊,我虽然晚点到……”

“哈,真是奇怪啊,战死沙场天经地义,你又何必为了其他人的安全扮上黑脸,全遣走呢?”温皇又道。

藏镜人沉默良久,这才反驳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这样做了?”

千雪插嘴说:“别介,藏仔啊,我都听说了,那个孟高飞到处在骂,说交了个好兄弟。”

“哼。”藏镜人气得,连乌发也无风自动,恨得牙痒痒,“管不住嘴的混账。”

“口是心非而已,你也确实是好兄弟啊,对吧,温仔?”千雪抬起头挤眉弄眼。

温皇看见了,不语,扭过头去任着这无边夜色倒淋下来。

常胜将军也有输的时候,最讽刺的是神蛊峰的主人有朝一日下山,不是为的苗疆三杰任何一人,而是濒临失控的将军揪着他衣领吼说这里有很多人,你能救几个。

温皇有一把剑,名唤无双,他挥惯了剑,从不为剑上被砍出豁口而心痛,只因他是天下第一,他怎会让心爱的剑出现豁口?

藏镜人也有一把剑,他的剑是他的人,他像任飘渺,可他又极其不像任飘渺,他太懂战争意味着什么,败仗好正常,死人更正常,但是一向冷静理智,竟也会这样计较起生命来。

他看着手上的血流去,看着弓箭穿越层层雾障而来,分明是睁着眼的,却看不见眼前所有。

温皇还记得初到战场来,满目疮痍,人祸再大,能抵天灾?最惨不过如此,天象与你背道而驰,乍然一变化作凶神,将一条条生命全收了去。

“中原人也未曾料想这种事,他们盲目射箭,死的自己人也不在少数……”如万兵之中的守护神,这人哪怕血流不止仍不倒下,手里就攥着敌人的头颅,目光向着远方,坚毅如初。

温皇注视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光亮——这抹光亮,是这人之所以存在而并未进入三途的证明。

水光映着三人的小聚,月色是纱衣,为他俩取暖。千雪拭掉额头上的汗,捶捶酸软四肢,大吐一口气。他念道:“我俩上战场何等意气风发,我就没来一次,就发生这种事。”

温皇不以为然,“天意。”

“什么天意?!”这一生,藏镜人最恨就是这两个字。他怒瞪,火焰燃烧在面上,温皇摇将羽扇,笑了笑他,并不答话。

“好了,我俩该走了。”千雪起身。

温皇拍拍衣摆上的尘土,走出几步路又头也不回说:“正月初四就别摆臭脸了,你以为你能赶走人,却不知他们赶场还是很勤快的。”

“住嘴,你又知道了!”藏镜人发现,今天神蛊温皇总与他对着干。

千雪打哈哈直摆手,两头安慰,“好了好了,温仔说话怎地像含着一根刺,藏仔这几天心情不好,我们也就别再打扰他了,唉,大家都不易,能在一块更不易不是?”

“哈,但愿如此。”

人生是一个窟窿,钻得进来就是生,否则便是死。生门死门离得进,哪里需绞尽脑汁想来想去?

神蛊温皇又窝在山上,凤蝶与义父千雪孤鸣煮茶再听些外头的趣事,说道这回苗疆上下喜气洋洋,藏仔那边告捷,铁军卫也擒获几十个作战的反贼,新年没过成,那就好好过个五月五吧。

还说道藏仔忠诚的部下真的不少,这些人当他是兄弟,为他出生入死肝脑涂地,前一刻还你看我不爽我看你不爽,下一刻就背靠背并肩作战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后背乃兵家相争之地,能交付给别人,何尝不是信任?

“千雪,兵书没有这种说法。”一旁有个听众发出疑问。

千雪听着茶饼噗呲作响,拍桌道:“那你来嘛,你来!别老躺在那,还以为你睡了呢,原来在偷听。”

“别管主人了,义父你继续讲。”凤蝶听得津津有味。

那人便不再语了,将羽扇收到怀里翻了个身,用着一颗后脑勺对着茶桌。

他要睡觉,可怎么也睡不着,人生是一个窟窿,那个不让自己叫罗碧的男人在这里钻来钻去藏不住真性情,是好,亦是坏,岁月春秋足以作证——罢了,他想——

天灾、人祸,总得都经历一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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