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千余载

突如其来的脑洞，有藏温、蟹牛、戮史的剧情。

[1回]

*

从去年被撞破开始，温皇就一直这样了，他看着你时愈发清冷，眼角明明在笑，但视线凉透了，如同一抹缠绕过来的水光，潋滟在彼此的空间，让空气也变得稀薄。

他咬着面包在束领带，口袋里有一张撕掉了的票根，日期不见了，缺口很明显，他复又看向镜子，靠近右上角那里也有个缺口，伸出手去触碰，还能割到手指。

以前罗碧认为他是个凶手，现在还这么认为。

罗碧有一台用了很多年的笔记本，开机用去很久，等待的时间里他把衣服脱下来，把衣兜翻了一下，直接穿过去了，破了一个洞，罗碧皱眉看了半晌，又回过头盯着放在墙角的针线，直接把衣服扔了。

他不会缝衣服，当他觉得他如果学会了缝衣服就可以永远保持单身时，他就越是懒怠，打开盖子又合上。

他出入在史家的时候，史艳文能窝在沙发里全神贯注盯着针孔穿线，两秒一次，快得不可思议。史艳文还戴着副平光眼镜，他本来就明亮的眼神多了些锐利，但再锐利也比不过罗碧的锋利，他的锋利在表，像漫天飞针，扎得人体无完肤。

史艳文抬起头，发现他已经走了，桌上留着一张字条，写着雪山银燕出现在XX街道XX店铺，身边还跟着别人。一向冷言冷语的叔父一旦有关心的人，就绝对二话不说关心到底，但他不说，也许很多人很久以后才能发现。

史艳文又低下头穿线，他要缝的是雪山银燕的衣服，不知怎地老是会破洞，他便不厌其烦将那个洞补上，而不是直接上门去问那家店的剪裁功底是不是太差——

这他妈是买的衣服吗？分明是撕的衣服，只有打架才有这种缺口。

罗碧一定会这么说。

走在路上，街口有人在攀谈，毫不掩饰对对方的厌恶，却能将假笑堆在嘴角，手里各自牵着一个小孩，身体向着外边，这是打算随时要走了，但是你我都厚脸皮，就是谁都不先转身，于是将这场攀谈延续到罗碧与他们擦肩而过。

另一个街口出来一道人影，一手塞着裤兜，一手去抓叼着的烟，只剩下半截的香烟掉下几层灰，然后被他摁了，扔进垃圾桶。他站在垃圾桶那边很久，久到也许因为太扎眼，另两个人结束了交谈，目光齐齐射过去。

罗碧莫名其妙感觉到一阵恶心，他转过身就走了，如果他再留在这里，抽烟的人就会看见他，但他不想。

他是扶着墙走的，暗无天日的小巷只有天边有光，他脑海中嗡嗡一闪，闪到某一日的办公室，他推门进来，地板上掉下一件衣服，他将衣服捡起来，又像摸到了烫手山芋，直接给扔了。

他跑到洗手间洗手，手还在抖，他将洗手液翻来覆去抹在手背，最后整个盖子都给揭了，一双手被液体淹没在池里，连同他惊惶的神色。

但他重新回来又面无表情，他接了史艳文的电话，史艳文说银燕还没回来，要怎么办，如果再不回来，只能采取别的方法了。罗碧莫名有点想笑，他真的哈哈大起了起来，说史狗子你在怕什么，你怕你身边所有人都变成你那样是不是？

史艳文第一次在看着针线发呆是在三年前，单亲爸爸没得选，只能这么做，早前离家出走的戮世摩罗连姓都改了，倚在门前环着手讥讽他，说你真能干，好能干。

罗碧冷眼瞧着他们，抽着那包便宜到不行的香烟，结果被烟味呛得快要流泪。戮世摩罗的怼人方式来来回回就那样，说你把男人和女人的事都做了，那不是废话吗？如果他爸再娶，第一个要跳脚的还不是他自己？

罗碧渐渐就少来了，他好像特别看不惯这种八点档的剧情，他喜欢看动画片。他在电玩城和一个小屁孩打了一个小时的射击游戏，输得裤衩都快不见了，那个小屁孩说你真差劲，你好歹是一个大人。

罗碧真的就非常任性地搞“年龄直降”这回事，拎着他衣领要好好教训一下，结果有人握住了他的手，指指监控摄像头，笑着说你也不想出现在电玩城的黑名单里吧？

罗碧与他并肩走了段路，听到他讲他是电玩城的常客，为的就是拎那个小屁孩回去，罗碧看着他的模样，迟疑极了。

他不像是个有小孩的。

说不定他是幼师。

或者是……

罗碧有很多种想法，可他真的不是电玩城的常客。他得知那人叫“温皇”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打开电梯门，冷冷走出来的是戮世摩罗，看也不看他，别提唤一声叔父，走进去的是他自己，还有温皇。

他不记得这个人，记忆中是个很好看的人，仅此而已。温皇拿着一个文件夹，隔着透明的材质罗碧看见了文件上的委托人署名，是史艳文的名字。委托人……罗碧突然想到类似的职业，有清下水道的，有开锁的，也是委托人。

仿佛猜到他在天马行空乱想，温皇笑了笑，说我什么都做，但我爱干净。

是吗。

罗碧以为他是洁癖，可是罗碧一个人住的日子，他连开锁都自我解决而不去麻烦别人，他不喜欢这种连带关系。就像他和史艳文一样，因为是两兄弟，就必须做个人证，要坐在旁边听讲，要废除和某个儿子的家庭关系还不走正常程序，这一举动叫冒险，不好听点还叫傻逼。

罗碧听着傻逼在讲傻逼话，实在受不了了。

史艳文完成交接就出门去了，说去旅个游，然后把钥匙交给罗碧。罗碧站在阳台上，一楼的位置欢送离开的人分不清远近，他觉得意外的是那道背影特别坚决，甚至都忘记把针线带走了。

罗碧一想到自己要照顾好几个小屁孩，突然就理解了温皇的难处。

他好像很难过——温皇走过来，对他说。

他不以为然。

温皇又说：我听闻史君子是个善良的人。

罗碧即答：他应当善良。

温皇失笑：你就像在说他本来没善。

罗碧冷笑：善会欺人，也会自欺。

温皇突然发出邀请：我忽然觉得可以请你一起去看场电影。

“什么电影？”

“你看了就知道了。”

罗碧确实与他开始了往来，但那场电影一直搁置，一直没有兑现。罗碧并没有答应，温皇也没再提，他到处飞，天天没时间，两人只是保持网络通信，再一个月一次见面。

最近比较频繁，史艳文回来了，他一身伤特别狼狈，拉着罗碧的衣袖咽着焦急的那口气，说小弟你不要去找他。罗碧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祈求，脸上不知怎地浮现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感，这也许是他对自己的兄弟的恨铁不成钢。

他说：你衣服破了。

史艳文说：我会补。

他说……他“哦”了一声。

温皇追着他出去，两个人一前一后好像在拗什么劲。罗碧听着他徐徐慢慢的脚步声很是厌烦，他看不惯什么事都办得游刃有余且没有什么烦恼的人，而温皇恰就是这样的，骄傲、自信、一尘不染，是个得当的旁观者，拿捏着那个度。

前面就是花园，几个老人在打太极，有个人拉二胡拉得嗞嗞响，罗碧蓦地退后两步，温皇本还想着安慰他，下一刻就被他按在墙上，他俩离得很近。

罗碧鼻头一皱，从细微的缝隙里察觉到了什么，就比如他俩抽的烟是一样的，连牌子都一样，他们的气息交织在空气里，似乎在说你我太有缘了，甚至可以滚床单了。

温皇笑着看他：你想让我安慰你吗？

罗碧一脸莫名：我不是受害者。

温皇抬起下颌：所以你就是加害者了。

罗碧心里绷紧的弦猛然回弹：他不让我这么干。

温皇眨眨眼：我所有的委托人，都这么言不由衷，所以，你是吗？

你呢？你是吗？——罗碧的反问没有出来，他按着温皇在大庭广众之下强吻。

温皇根本没有挣扎，他是一尾被固定在砧板上的鱼，扑腾了一下尾巴就接受了命运，他一直睁着眼睛，罗碧被他刺激到了，包括他表现出的很理解自己的神情，一切都很神经质。

罗碧吻完他就后悔，并且想不起吻他的理由。

温皇说：再见了。

是的，他应该再见的，他也真的再来见了。罗碧不敢再踏进史家的门，他还拉黑了戮世摩罗这几个患者，然后他去了一趟诊所，医生告诉他他也有病，他差点把医院都给掀了——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他看着温皇说：你真能干，好能干。

戮世摩罗对他说：叔父，我俩真像啊，来啊，一起沉沦嘛，人之常情，都这样好吗。

史艳文问他：你怎么不穿那件衣服了？

他说：洗掉了，我爱干净。

“为什么？”

“有人来过，用了它。”

“你不是洗掉了吗？”

“是，可我洗不掉，我能怎么办？！”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