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千余载

他是一个身材修长、肤色白净、目光如水的飘逸美男子。当衣着典雅的他漫步走过时，宫中的女人们目睹其风采，一定都窃窃私语起来。想必也收到过一些来自血统高贵的女人的、写有含情脉脉的和歌的书信吧。

——梦枕馍 《阴阳师》

七夕博晴产粮活动稿，一个关于暗恋和明恋交汇的故事。

文/慕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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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回]

春日来得正巧，门口小纸人拿着簸箕扫尘，算是为了迎接开春。他们三两个成群偶尔望望天，大概是在好奇为什么万物生长的季节却是落了花，缤纷花叶一簇接一簇，转眼将他们包围、压得结结实实。

他们扁平的身体在地上翻滚，明明面上该是无表情的，却仿佛能猜到他们满头大汗的狼狈感，忽然，一阵微风拂了过来，他们消失了，在日光下不复存在，只有簸箕继续躲在花的怀抱里。

神乐静静喝着酒，她的眼睑上堆着春日的天真烂漫，秀气的眉头紧蹙，是因为喝不惯。安倍晴明坐在她旁边，执着折扇偶尔抿起唇笑，水样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喉咙里溢出的喟叹是关心亦是无辜。

他说：“你看，喝不了酒的人是无法喝的。”

神乐的脸憋得通红，又不想就此投降，可还是有一下没一下咳嗽起来。她将小杯放下，赤足晃在走廊的边缘，脚趾轻轻一点，就仿佛点着了晨露，盛着浓浓的期待和怀念。

她喃喃自语，“晴明，小纸人没有生命，你怎么还担心他们会不会死去呢？”

“谁知道呢？”晴明的声音如玉般温润，如此不止，他人也温润，五官分外柔和，是仙，潇洒清逸，是妖，万般出尘。他的眼角缀着些闪亮的花子，日光一照显出风情，他把玩着扇，语气遥远又颠簸，那么或许他也存有期待。

他说：“神乐，你兄长还没回来啊。”

“是啊，说出去收妖都好一会儿了，可是兄长说等他回来，那我就等他回来好了。”

晴明家的院子最近异常热闹，晴明手中的式神很多，享用太平的日子哪怕只有一个朝夕，他们也会在这个朝夕里尽情高歌，有时候白童子摇起幡嘀嘀咕咕，有时候山兔四处挖洞贮藏米糕，有时候睡着的姑获鸟又想起她的过去，有时候唐伞妖蓦一拔食发鬼的一小根头发丝儿，气得食发鬼满院子追着他跑。

着一身水干的源博雅再次登门来已经是晌午，他灰头土脸，袖口还破了个洞，箭囊里的弓箭所剩无几。他的裤腿挽上来了一些，整个人是阳刚的，俊朗眉宇间风雨未散，看来还沉浸在不久前的征战当中。

晴明看也没看他，执着杯要送入口，还离一寸就被抢了过去，源博雅对着他双唇曾印刻的痕迹干干脆脆一饮而尽，滑润的舌舔酒，清凉的鼻闻香，本是风雅的举动，却硬是被他拎出几分豪爽，看着也让人酣畅淋漓。

侧目去留意那群妖怪，坐的坐、站的站、笑的笑、闹的闹，不禁挑了挑眉，卸下箭囊盘起腿，目光最后落在挚友这边打量。

晴明为他倒酒的手轻轻一顿，姣好如月华的脸上浮现一丝狡黠。源博雅瞪着他，总有种他尾骨处快长出狐狸尾巴来了的错觉，如若不然这近在咫尺颤颤巍巍的长睫怎么会挠得人心里痒痒呢？

“你什么都不问我么？”源博雅心里空虚，径自开始委屈。他想，他都出去好久了，他临出门前扯着嗓门跟神乐说话，为的无非就是让倚着树在假寐的某个人知道，可是他也没有得到意料中的收获。

晴明放好了细口瓶，拿起塞进衣封的折扇。他弓起的腰身逐渐笔直，好看的腰线蜿蜒如青山，那么覆在他脖颈的薄汗就是绿水，锁骨凹陷，而愈发教人移不开眼。

他漫不经心勾起唇角笑，“失约的人，我还能计较么？”

“我何曾失约？”博雅觉得自己的暗示已经够明显了，可就是有人当没看见。

晴明见时机差不多，这才放过他，反握扇柄抵着唇，低低沉沉笑了起来。他俩的关系就是这样的，即使不发一语也不会尴尬，即使侃侃而谈也不会厌倦，就连式神妖怪都已习惯，还会因着独自一人而多看两眼。

不久前座敷童子扯扯晴明的袖子，因为鲜少，这个大阴阳师会对月自酌，他人置身于落花中，本应该受时令催醒的花季忽然落寞，泣出枝干摇摇欲坠。那一刹那花香四溢，当中的男人却变得朦朦胧胧，他不工作便不穿狩衣，浓重的白望穿秋水，仿佛随时能乘风归去。

座敷童子开口，声音稚嫩动听，“晴明，你施展了术法，一定是这样的。”

晴明叹道：“花季美好，我不让他开，那岂不是罪过？”

源博雅喝着酒、闷声喝着酒，他抬头低头，抬起头时安倍晴明悠哉起身，瘦削的身线隐进了黑暗，低下头时鼻间闻得一股清香，原来这个阴阳师不搭理他而去找那些妖怪们玩了。

源博雅将背脊靠在柱子上，袒露的胸膛轻轻起伏，借着醉意不想动，亦可光明正大去窥伺。

他还是从容，就当伤痕泥尘都是男儿的象征，他也因此更有魄力，他不仅仅喜爱雅乐，他也是能武之人啊——天马行空数着自己的优点，源博雅想不明白为何要向世人推荐自己的优点。

他半眯起眼，映入视野的人长身而立、折扇轻语、笑意盎然，白净的脸蛋仿佛是天赐的，粉红的唇与花色同样，就不知折了能如何。

他的眼逐渐闭上了，困倦之意席卷他，也让他一边不舍一边无奈，像个小孩子般咕哝来咕哝去。

“晴明，你不去看他。”神乐从头见证到尾，心下十分不懂大人的心思。

月上中天，院子里仍有窸窸窣窣声，不少妖怪都喜欢趁着夜晚行动，还有几个对着小池边的杀生石胡乱猜测，说会不会就是鼎鼎大名的玉藻前所幻化的。

源博雅被耳边微小的动静吵醒，好不容易睁开了眼，这就盯着看。

他灼热的目光如破光之箭，在黑夜中徘徊不去，将浑浊的周遭照得亮堂。晴明没有逃避他的注视，轻柔为他换衣服以及擦脸，绵软的毛巾浸了温水，按在脸上如同被春风环绕，令人心动。

晴明明明没有笑，眼角却微微上翘，他柔顺的发钻过源博雅的指缝，每一束都带着撩人的讯息，可偏也可爱，每一种故意都恰到好处，使意外成惊喜，心情也无比雀跃。

晴明语带揶揄，却满是动容，“贵族看人的眼神都是这样的么？快要将我给吃了。”

“你还是不问我去了哪里。”源博雅依旧望着他。

“大妖哪里听得懂源博雅的乐律喜好，见着你不露脸很正常。”晴明快趴到他的身上，修长的手指熟练勾划他的衣角，指腹时不时与强壮的肌肉接触，便慢了下来，缓缓游弋捏捻，不知是在享受手感，还是真的痴迷这副躯体。

他的表情也好神态也好，都让源博雅心中荡漾，忍不住伸手捉住他手腕，拉过来用鼻尖轻抵他光滑白皙的额头。

温柔的人有温暖的性格、有可爱的心思、还有爱捉弄人的小坏，源博雅掌握着他极有力量的腰肢，让他骑坐在自己身上，这毛巾也脱开了手，怅然落进水里，溅起一股湿意。

“博雅。”晴明搂住他的脖子，若即若离往他耳边吹气，“时候不早了，该睡了。”

“我听不清楚，你再近些。”

说什么呢，窗外的花明明还在躁动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