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千余载

*坚持每日一篇，关键词：身体与精神

*文：慕卿

*CP：弃天帝×忌霞殇

*这一对的强强感真是太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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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把空气烤得香脆的午后，只有外头的手机音乐在锲而不舍地播放。万籁俱寂，似乎所有人都有睡觉的习惯，男人穿梭在书架前，视线流连在一排排堆满书籍的位置上。

这也是很好的体验，比睡觉有意思多了。

[0回]

他举手投足很优雅，他的侧脸透着书卷气，放在古代，那便是才情横溢的儒生。宽广的图书馆里，上万本图书，都在争先恐后等他临幸。他的手指辗转在一张张封面上，流连各个标题，却都没下选择。

会去留意这样一个人，不是觉得监控器倒映出来的投影不够清晰，而是对那种徘徊不定的大爱失神。

忌霞殇是前台人员，他每天需要登记名单，每一位借书还书的读者名字都被他陆续输入电脑。若人流量太多，他会先用笔记，一一写好再交由对方签名，之后才在下班左右整理归档。

那个男人，是其中一位。他的名字如他的人，听上去神秘且尊贵。但凡听到“弃天帝”，皆会以为是颇有内涵之人。当然，他并没有失望。

他曾亲手接过好几本对方递过来的书，他原以为这位最喜欢的也是时政或法政内容，谁知，不管是阿加莎的《东方快车谋杀案》，还是渡边淳一的《失乐园》，抑或是A.G.里德尔的《亚特兰蒂斯:基因战争》，都将忌霞殇的猜想打翻。

他发现，弃天帝有无穷无尽的知识和涵养，不惜花时间挑选，或许是在考虑哪一本可以将自己拥有的时间充分体现。在图书馆里，没有人会加以指责你的缓慢，你那优质的目光和想法，都是对书籍的热爱与尊重。

要知道，高科技泛滥的年代，仍能对纸质书产生兴趣，本身就是一项优点。

但是，今天还是有点不同。

抬起手看了看手表，与墙上的指针有所出入，这是忌霞殇的习惯，调快了五分钟。他们的固定下班时间一般都在下午五点半，除了月底盘点，均不会加班。告别一位位读者，最后剩下的还有谁，显而易见。

忌霞殇停下手里的事，从前台里走了出来。他刻意将自身的步伐分贝调低，不至于打扰到对方。他两只手负在身后，脸上挂着微笑，却因为滑稽的表情变成了像个老头子在散步。

弃天帝很快发现了他，他实在不是会掩饰的好选手。一面两面见多了，并不陌生。随着忌霞殇在跟前立定，弃天帝垂下手，淡道：“今天没有特别想看的。”

忌霞殇笑道：“需要我推荐么？”

“我认为我们的品味相同。”

“是嘛。”忌霞殇惊喜一笑。

男人冲他挑了挑眉毛，礼貌的笑意既绅士又迷人。他们在桌前坐下，开始享受起了关门前的宁静一刻。

这座城市最大的图书馆，就是这里。弃天帝还去过其他规模较小的地方，但令他印象深刻的，只有忌霞殇一位。

首先，在初见时，你会觉得他登记时非常专注。其次，就算忙碌，他用钢笔写下的字迹也一丝不苟，以此折射出了他认真的性格。最后，颜值高。这是重要的，因为弃天帝也颜值高，对于美好的事物，当然百看不厌。

弃天帝忽道：“每回我借渡边淳一的书，你都很好奇。”

忌霞殇失笑，“因为我无法理解，毕竟像你这样的人，家中一定有位娇妻等着你。渡边淳一的书大部份属于欲，没有爱。”

他的语气平和，没有一点唐突之意。就算弃天帝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也没法责怪他。弃天帝诚道：“他认为不通过身体交流就没有真实的爱情，精神上的爱不实际，这一点我相信。”

“现实的男人。”忌霞殇微微一笑，“你的观点有助于你的选择，但我不推崇，他的出发点，过于大男人主义了。”

弃天帝看看他，幽默道：“你一个男人，对我说不喜欢大男人主义这一话题？”

“良性则可，不然，是对女性的不尊重。”忌霞殇闲不下来，他又走动在书架间，将一些被看过却没有摆放好的书放好，“你看，大家的愿望都是不同的，有些人是为了吸收学习书里的知识，有些人是为了修身养性，还有些人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我们不能拒绝任何人，但我可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他的身材高挑，日暮的霞光从窗户那边穿过，打在他的背脊上，将整个线条柔和开了。

图书馆里有很好闻的檀香味，可以平稳心绪，能够更全神贯注地阅读。弃天帝却捕捉到了檀香以外的香味，是忌霞殇经过身边时才出现的，清新的洗发水味和沐浴乳香，融合在一起，将原本平稳的一颗心再次安抚。

弃天帝这时才道：“我没有妻子，他的书，我也没有学习，去其糟粕，不是坏事。你认为的‘良性’，我很赞同，我也不喜欢他的那副观点。”他低声一笑，看了眼墙角的时钟。

还有两分钟就下班，保安已经在外面按了铃。弃天帝经常最后一个走，他见过这个男人锁门。看来保安更懂得早点归家陪伴翘首以盼的爱侣。而这个男人，没有顾忌，才悠哉悠哉的。

忌霞殇完成了检查书架的份内事，踩着皮鞋“哒哒哒”地过来。他停在弃天帝的身后，他所看到的却不是背影，背影的主人已侧过头注视他，幽深的眼里沉甸甸的，仿佛自书中海洋拈来了许许多多的信息。

像忌霞殇他们，都是有规矩的，比如不会去过问任何一位读者的背景，不管对方是否腰缠万贯，对他们都没关系。他们清楚地记下了每一人的名字，或许还能看见有些有趣的人，这是他们的荣幸。

这个弃天帝，无疑是吸引他的人，且是唯一一个。

能确定的是，今天这番交谈，是第一次，所以他不希望这么快结束。

弃天帝的外表，与内心截然不同。他对渡边淳一的部份支持，并没有得到忌霞殇的认可，那是不能与他们本身具有的共同观点相互抵消的。他表现得很直接，他眉头轻皱，坐回了凳子上。

弃天帝淡道：“如果你脾气不好，你应该会骂我。”

忌霞殇笑道：“读者是上帝，我不会这样做。”

“因为你脾气好。”弃天帝的看人功夫一向很准。

忌霞殇耸耸肩道：“用那些时间，去真心对待一个女性，才是正确之道。”

虽然不会生气，但言语中全是微微的讽刺，无非是觉得“男人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这种论点是可以颠覆的。

弃天帝有些意外，他们身为同性，没有同性之间的认知，有的只是南辕北辙的想法。这让他一开始以为对方是女权主义者，却又不尽然，好像只是偏于柏拉图，存在着那般不真切的幻影。

大家一致评为“治愈系男友”的忌霞殇，现在却笑出了冰冷的意味，这让弃天帝也跟着勾起唇角，“渡边淳一还有一本摈弃情感的书，叫做《钝感力》。就像你自己，你在深入了解我时发现了不好的方面，于是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进而不再对其他较好的感兴趣，这是最大公约数，不是真正的结论。”

忌霞殇不置可否。他修长的指尖敲敲桌面，摇头道：“知己知彼，知根知底，发生在紧密的关系上，你我，只是读者与读者之间发表看法而已，无论是好是坏，都是一种收获。”

他抬头暗示了一下，是在告知下班了。

弃天帝只想坐着，哪都懒得去。他向后一靠，翘起了腿。

图书馆大门在保安的努力下关上了，留下的一间小门，是供因有事走不开的剩余人员通过。霞光铺洒在桌上，看他们两人掀起的波涛汹涌。其实什么都没发生，连眼神相会，都互有保留。

弃天帝的目光，没有温度，他的笑很难到达眼底，由衷的笑容发生在愉悦的瞬间。或许这一刻，是愉悦的，他的眼角微弯，倒映在忌霞殇琥珀色的眸子里，是极为陶醉的神态。

相反，倒是忌霞殇僵起了表情，低下眼睑，嘴唇倔强地抿起。他交叉着双手，散发着拒人以千里的气息，只有面部肌肉，在接收到弃天帝的笑意时，轻轻地动了动。

弃天帝道：“你不用着急，我并不是在嘲弄你。”

“所以，我没有开口，你亦知我的期望便是那种精神恋爱，或是身心合一。这很简单，这是大部份人的向往，只有经历过，没有得到对等的回报，才会对之排斥。”

弃天帝微愠，看着他冷笑，“不错，我被反讽了。”

忌霞殇微微一笑。这回是他真正的心境感想，他嘴角绽开的灿烂比霞光还要温暖，松软的发在他摇头间摆了摆弧度，十分生动。

他不否认道：“共性是有的，啼笑皆非也有，会用什么立场去看，决定了是否乐观。倦怠与脚踏实地，源于内心，生于行动。”

弃天帝打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人这么说过他。要说是批评，这人的笑容未免太过刺眼。要说不是批评，这指责无疑已冲着他来。

他深知图书馆工作人员不会道出自己的生活背景，也不会去好奇别人的生活背景，此刻他却多少了然，能够一直抱有期待还不对现状不满的人，不可能走得一帆风顺，说不定更加坎坷。

由此，他平衡了，看着忌霞殇时就多了些揶揄。

忌霞殇失笑。这个男人，真的很自信。他的行为举止，皆是精挑细选的。而且，全不是伪装，是亲自演绎并撰写的人生，是个很讲究输赢的人。

这样的人，即使不怎么去揣测，也能确定是成功人士。成功人士会流连在酒会上，能三番四次前来图书馆的，自然又是价值观更为令人欣赏的成功人士。

这种男人，会在某种程度上放弃浪漫和刺激，因为自尊心够高。

奇怪的是，忌霞殇的自尊心也藏在他的防御面里，但他还是觉得对方比较可怜。

不知不觉就被审视了一番，弃天帝淡道：“你不担心你们会流失一个读者。”

“无妨。”忌霞殇微笑，“我们每天都在接待新来造访的读者。”

“你不惜花掉休息时间，不驱赶我离开，也要做我的思想工作。”弃天帝为这个形容感到可笑，“你很善良。”

“哈，这不是你真心的夸赞。”忌霞殇转了转眼珠子，站起了身。

之前，他除了观察对方，就一直垂着头。一者，那人的气场强烈，若他持续盯着，会被影响思绪。二者，一旦开始了交谈，他已经发现两个人之间没有共同语言，能保持着和平相处也是奇迹。

他的指尖仍顿在桌面，好像爱极那种触感。轻轻的声音，叩在耳畔，微微散落，就算之后回到家，也能将这种感受捂热到后半夜。弃天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他从那头绕到这头，温和的五官近在眼前。

弃天帝找到了很好的解答，“我和你不熟，可我开始理解你。”

忌霞殇转了一圈，在弃天帝以为他要凑过来时，又走掉了。失笑了一下，背后传来了动静。

男人的指尖仿佛有了生命，慢吞吞地从他的后颈游弋，伸到他的衣领。他本来扣好的纽扣，被指尖一挑，解开了。弃天帝眯起了眼，捉住了那只不安分的手。

忌霞殇的轻笑声过滤在他的周遭，呼吸吐在他的颈边，“这位读者，你需要的是一场救赎，让你收回前言，进而相信，就算男人不说话，也可以俘虏另一个男人。”

弃天帝一怔，远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发展。无论怎么看，都是对方赢了。他的手心感受到了忌霞殇的温度，微微拧起眉，将人放开。

得到解脱的后者，没有因此感激他，反而伸手进去，划拉起他的胸膛。那手，如入无人之境，如天生懂得如何前行，冰凉的手感，是彼此化学反应尚未契合的证明。

很快地，忌霞殇将手拿离了，只是，耳边的吐息微微加重，悉悉索索的细响大概是他在为自己做小动作。弃天帝抿紧着唇，有点不适应这样长时间的近距离。他蓦一回头，看到的是一幅不管过去多久也无法忘记的画面——

男人居高临下瞥着他，伸出两只手，缓缓地拉高衬衫袖子。像分解了慢动作，慢到手臂上的血管怎么翻腾也清晰地印入眼帘。袖子挽到了手肘处，手肘的颜色趋向于粉色，不带一丝暧昧，却能引起人的吞咽反应。

尔后，男人抬高了脸，将本来脱去束缚的三颗纽扣拧了回去，一颗接一颗，扣到了顶。他那看上去很性感的锁骨也因此被包裹了进去，连动人的脖子线条，也消失在视野。

做完这一些，他的视线下移，看着陷入失神的对方，眨了眨眼，本来蔓延的温柔，突地一转，有了恶作剧般的顽皮之意。

如果说弃天帝的脑海里有一根弦，那么，这根弦在这样的故意下接近崩溃。那人已经回去座位上坐好，他俨然还沉迷于方才，眼里一深，流淌起了一些侵略与向往。

这是一个男人，谁都清楚。

明明是一个男人，却在诱惑他。而他，竟也被蛊惑了。

男人与男人，更多的不再是该在意究竟要武力上的征服还是技巧上的靠近，因为全是悖论。

忌霞殇凝视着他，微微笑道：“如果忒修斯船上的木头被逐渐替换，直到所有的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

难以一锤定音。

所以弃天帝给不出回答。他只是冷冷瞧着对方，那笑意如沐春风，但，内心真如此平静？他不解道：“你有意请君入瓮，不怕引火自焚？”

“单身，无惧。”忌霞殇握紧了拳头。

他感觉到了同性的身体给予他的冲击，这是他第一次去挑衅一个男人。那结实的胸肌，仿佛有着爆发力。上面的压迫感，压到他的神经末梢，好像连他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了。

他发现对面那个男人已走到了门口。这时，离下班时间已超出一个小时。

男人的表情陷进阴影里，转过身幽幽看着他，笑得邪肆：“我接受你的战书。按你所说，若我对你朝思暮想，那我就打翻了之前的所有说法。你现在可以先为自己担心一下，我的决定，不是要得到你，而是务必要得到你的心。”

忌霞殇呆住，半晌后扬起笑意，“谢谢，我拭目以待。”

请君入瓮，首要是以其人之法，还治其人之身。这人已经要输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