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千余载

*坚持每日一篇，关键词：这个人（神）好烦

*文：慕卿

*CP：弃天帝×忌霞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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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天帝也是有黑历史的，在选择圣魔元胎的时期，进行了一个又一个试验。在最后，才定下了最完美的媒介，也是从那过后，他们异度魔界的家族关系更是乱上了一个境界。

毕竟，他是朱武的父亲，又变成了朱武的儿子。螣邪郎和赦生童子本是他的孙儿，后又变成了他的兄弟。

不过，这些还是后话，先说说开头。

[0回]

站在天上的他一直想去苦境，但，天神的职责在天界，与人间并没有关系。他需要一个容器，可以容纳他的部份力量不至于爆体，也可以借道踩在苦境的土地上。他曾降生在第一代圣魔元胎上，并创立了异度魔界，并将道境从毁灭带到新生。

但，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新的圣魔元胎出现的。

为了开展一系列计划，他给天之殿堂设置了结界，以免太阳神过来打扰。能够窥视苦境的幻境正被打开在半空中，上一回打开时刚好目睹了爱染嫇娘的事，并顺手将人给还魂了。

他不是在普渡众生，而是期待死神在看到被圌操控命运的棋子又活过来后，会有怎样精彩的后续。

拈了一个口诀，本来浓如烟雾的幻境忽然变得透明，连同透明的还有他的身体，藏有神格的元神从他的心口处出现，灵识从中淡化了出来，要是此时此地有他的敌人在，那他便很容易遭受危机。

但一个高傲的天神，从来没有这方面的担忧。他亦是看不惯天界的所作作为，所以才以自己为盾为茅，化为魔神，欲惩戒自私又妄自菲薄的人类。

忌霞殇就是在这时第一次见到弃天帝。

他坐在卧龙车里，身后跟着孤竹隐龙。

距离和鳌天一战已有好些时日，他在战后救下对方，隐瞒了自己就是杀主仇人的事实，本就是为了对方好。他希望这个人能拥有全新的生活，不被厉族所害，他想得坦然，也做好了今后随时要面对的准备。

他在今天仍在劝，“你不必留下，我不用你照顾。”

孤竹隐龙道：“恩公，你有伤，不易行走，你可以当我不存在，我愿意跟在你身边。”

忌霞殇叹了一叹。

很多人都说不动，他如是，孤竹隐龙如是，师傅亦如是。没人知道逸踪早已无主，这份压力加在他身上，他更恨不能多长两双手。

担心的是逸踪避世避不彻底，不担心的也是逸踪避世。毕竟，只要是身有抱负的人，都想要辗转武林，做一番大事。

他握着御风扇，平举在手臂前，忽道：“我想静静，你在外面等我罢。”

“好的。”孤竹隐龙深知恩公善良，更有心事，于是不再打扰。

这边忌霞殇眯了眯眼，如冠帽般的发型钩起他的长发，头饰不如珠玉，只是条条绸带，也摇曳得颇有仙意。

他穿着凌波金鲤鞋，金鲤又有鲤跃龙门之意，恰恰牵出了与祥瑞之麒麟相互交映的关系。那卧龙车上的轩辕灯，更是将他的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是逸踪门人，是紫陵儿他们的大师兄。

他淡道：“你可以出来了。”

起初只是好奇，多了一道气息。在与孤竹隐龙谈话时，那气息变得相当不稳，好似一个病入膏肓的人，这让他多了一份焦急。

这会儿一看，四野仍是没人，倒是他所乘凉的榕树里，蓦的有什么东西从枝干叶缝间穿过，掉了下来。

是一只兔子，却有一双异色的瞳，那瞳孔放大着，布满血丝，好像马上就要死了。

他运了运气，那兔子就到了他怀里，修长的指尖揉圌弄着绒毛，语气也变得柔软，“你被强制性地输送了内力，怕是到了死期，我却不能帮助你。”他眨着眼，一切感慨都是无能力力，不免眼神暗了暗。

兔子抬起了头，一对眸子冷冰冰的，扫了他一眼，竟说起了话，“虚伪的人类，你是仇人，还由着那个人伺候你，不道出真相。”

忌霞殇惊讶片刻，但马上恢复了冷静。他皱眉道：“你……”

“我还知道你本着善心和仁慈，欲将他引入正道，他会如你所愿。不过，这种本来就不纯粹的主仆关系，很快会把你反噬。”

兔子不说话时，是极为可爱的。一旦说起了话，那独属于动物的野性气息，以及不同于人类形态的言行举止，都十分诡异。现在是大白天，忌霞殇还是打了个激灵。对方不仅知晓他的秘密，还能一一道出缘由。

他道：“你为的是找我，指出我的不是，那么你该来自地府。”

“那个地方，只适合恶贯满盈永坠无间的死人。”兔子凉凉地说完，看了他一眼，“你的命运要好点，虽坎坷，结局还是上天。”

忌霞殇苦笑道：“我从没想过这些，每个人都有那一日，两腿一伸就踏进棺材。”

兔子冷笑，“所以你想趁活着，多做一些好事。”

忌霞殇微微一笑，“有何不可。”

兔子不苟同道：“然而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都生于你们的一念，皆知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你们只有在自我毁灭的道路上才是真心实意的。”

忌霞殇手掌一伸，那兔子就站在他手心上了，只是仍气势汹汹地昂着头，说着这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他不禁道：“你句句针对我们，是因为我们害过你？”

“我是你们的神。”兔子特别反感他的猜测，“没有那个认知，就别用人类的出发点去揣测，因为在你们眼里，你们才是神。”

忌霞殇轻轻一笑。

兔子还是可爱的，那异色的一金一蓝，还遁着日光投射了本身的嫣红色，于是更为妖异，犹如魔物。他不得不去相信这一番话，毕竟谁也料想不到一只兔子可以与你辩论这么久。

忌霞殇至今为止都在幕后，并没有涉足江湖的想法，因此他总是无聊的。他只是在算着时间，找一个合适的机缘。而在这个机缘没有来临前，他与对方先碰上了。

兔子知晓他在想什么，懒得去点明这些显而易见的升华。他的皮毛倏地僵硬了起来，呲牙咧嘴的口里吐出浊物，仿佛很快就要背过气去。兔子淡道：“它，要死了。”

忌霞殇一惊，抱在怀里看它。

忌霞殇的目光清凉如水，平和温暖，焦切覆上他的脸颊，晕开的红圌润点缀了几点苍白。这是弃天帝唯一的印象。等元神重新回到躯壳，他又站在天之殿堂上。

幻境那一头，着白色红边轻袍的男人，怔在一个死讯里。如此过了半晌，才缓缓离开卧龙车。

他好像常年没站立过，摇晃了好几下，马上就跪下了。他一跪，像直接跪在弃天帝面前，那垂着的虔诚的脑袋，任由一串串红色绸带摊在地面。接着，随着手指轻轻扒拉，泥土被翻了出来，并将兔子埋了进去。

“哼。”弃天帝冷冷一哼，嗤笑这种无为之举。

他深知这次的试验又是失败，因为他无法自主选择媒介。谁也不想将灵识寄在一只动物身上，那是比人类更低一等的事物。

第二回再试，他手中已握有六弦之首·苍的灵识。这时他与九祸达成共识，九祸以自身与两子（螣邪郎、赦生童子）的魂魄再造新的圣魔元胎，并以此利用朱武破坏神柱而以巫蛊伪装自己的气息。

他已找到准确的媒介，这次绝对万无一失。

他的灵识在回归途中不知不觉又路过逸踪。毫无留恋的他水袖飞扬，居高临下，一副睥睨人间的孤傲气势。有个不长眼的人，以一把无名剑，硬是撑开了这个虚无飘渺的空间。

本来就不掩藏自己的弃天帝，自然没将对方放在眼中。虽并峰双器之一的君子之传，有“君子如风，风行草偃，万圌民伏诸，能降人而不杀人”之称，但对于天神是没用的，只不过碰上了好运。

一望无际的云烟，没有归途和起点，两个男人面对面立着，隔着薄薄的一层雾。

忌霞殇喘着气，轻拧眉道：“果然是你。”那双异色的瞳，在这一刻分别染着神圣与残酷，极端的对比，使得他膝盖一软，像那天从卧龙车里起身一样，再次跪下。

惊惧之感袭遍五脏六腑，好似即将会迎来四分五裂。

弃天帝淡淡瞥着他，“我尊重强者，你虽是，却也不是。”

忌霞殇笑道：“你不责怪我擅闯。”

弃天帝摊手，那无缘无故生出的气流强行将对方拉起，从跪到站，又稳稳地抬起了头。他道：“无妨，你无非是有话想对我说，我不听，岂不是辜负了你向神请圌愿的意思。”

忌霞殇自问自己并不迷圌信，但这个江湖本就是天天上演怪事。

他在亲手埋葬了那只兔子后，一直惴惴不安，那双眼睛好像就此成了他的魔障似的。特别是在不久后，接连发生素还真躯体被夺、道境被袭、红楼剑阁被控制等事。

他虽在避世，但身边跟着个孤竹隐龙，要知道这些事并不困难。

他道：“你从一开始就为了这个目的，要让我们体会绝望。”

弃天帝高傲地睨着他，“你错了，绝望， 只是给了你们一个借口挣扎，你应该用另一个词藻描述，比如毁灭。”

他的气场强大，有无穷无尽的力量。肃穆的神威，令忌霞殇震颤，而可怕的魔威，又令忌霞殇冷汗直冒。像沐浴在冰火两重天，感受着生命的极致，让人迫不及待就想逃离。

忌霞殇道：“我想我不用问你为什么，你觉得你是天神，你要做这些事，对你来说理所当然，因为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对你造不成威胁。”

弃天帝的嘴角终于施舍地浮出一丝笑意，“你很有自知之明。你开始想，你要不要入世，去帮他们，你的伤口也不管了，反正横竖也是一死，你希望能阻止一点是一点。”

“我……”涨红了脸，太过气愤，整个人都发起了抖。

弃天帝冷笑道：“可惜你，不管做什么都是徒劳，因为你的机缘还没到，你自己也十分清楚。一个不合天时的人，到达一个有着地利的场合，照样实现不了人和。”

忌霞殇咬紧了下唇。

弃天帝忽而敛眸，变成面无表情。他转身欲走，忌霞殇上前一步，鞋履踩在虚空好似也有响声，奏出清脆的春风细语声。

只听忌霞殇急道：“你算错了，不是什么都能让你了若指掌，人与神没有区别，人应该有的弱点，你何尝没有？”

弃天帝回过身，默然看了他半晌，“逸踪的大师兄，你的仁慈，着实让我意外。”

忌霞殇艰难地抿抿唇，“这并不是你由衷的夸奖。”

弃天帝诚挚道：“我没有必要对一个人类撒谎，你自始至终，都站在别人的立场为别人考虑，我看到的是一个纯洁的灵魂，出现在一个男人身上。但，我奉劝你，下辈子最好投胎做只麒麟，降生太平盛世。你说的一切，全是理想，成不了现实。”

忌霞殇坦然地看着他，“人只有到死，才会去回顾一路走来做得对不对。”

弃天帝哼道：“因此，你会死得很惨。”

忌霞殇发现这番交谈全是各自自说自话，直到虚无幻境撤了，他如缺水般摊在卧龙车里，还没回过神，过度的紧张和心慌指使着他的一双手不停地发抖，连嘴唇，也泛着苍白的颜色。一半是愤怒，一半是恐惧。

他像一个垂死挣扎的人，但他明明还没死。

他明明还没死，那个神却一直在提醒他他很快就得死。

他深知他的机缘未到，所以无论现在的神州大地怎么变化，他都不能入世。他的命脉也似被抓圌住了，俨然成了提线木偶，或许对方正在看不见的地方嘲讽地盯着他，笑他的难堪。

那他是不是，更要将背脊挺直了？

化身鹤舟先生被乱棍打死时，他仍抱着这种坚持。他生不逢时、腹背受敌、一腔抱负未展尽就含恨而亡的痛楚，又该如何去说明。

转眼间，他已处在轮回道上，手上没有了御风扇，头上没有整齐梳理的帽发，披头散发的他，一张脸白得几近透明，走一步都如灌上千斤重。

他又见到了他，这时他可以唤出对方的名字。他启了启淡色的唇，道：“弃天帝。”

在不同意义上却有相同结局的两个人，对视着，都带有冷漠和鄙夷。

他们之间南辕北辙——

弃天帝执意要毁灭苦境，结果三先天在磐隐神宫习得了太阳神留下来对付他的神之招“天极圣光”，不仅将他净化，灵识也被圌逼出了圣魔元胎，媒介被毁，只能回归天界。

而忌霞殇，执意要拯救孤竹隐龙，结果随着师傅击楫中流的生死之谜被揭破，他也被引上请君入瓮的局里，遭受接二连三的陷害，死过一次未果，化身再次面临人性的致痛一击。

然而此时此刻，忌霞殇释然了。

他仰目看着对面的男人，微微一笑，“我说的没错，你说的也没错，我终于死了，而你也只能站在你的天上，俯瞰那些不属于你的一切。人间是悲是喜，都是七情六欲，是兴是亡，都是春秋更替，它是一个轮回，这不是你们创世时的意思么？”

弃天帝眯起了眼，看着他。

忌霞殇想要走了，他知道这里并不是轮回道的入口，一定只是对方想数落他一下而已。他走上两步，忽然迎面出现一道屏障，如激流般窜动的透明水帘阻止了他，他只好转过身，眼里藏着不解和迷茫。

弃天帝扫过他的神色，冷笑道：“谁准你死，我早说过你的结局是上天，现在我要为你实现你的结局。”

忌霞殇呆怔许久，脱口而出道：“我并不想……”

“由不得你。”

睿智的人，却一而再再而三执着。明明含圌冤死了，那副果敢还是无处不在。弃天帝从不知污秽的人间留了这样一束光，以至于事到如今看着，只觉得碍眼。

他拂袖，隐隐的怒气罩在他的一对眸子里，变得无情又冷然。

而这轮回道上，哪里还有忌霞殇的身影？

谁也不知，一个本该投胎转生的人类，就这样被假公济私带上了天之殿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