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千余载

*坚持每日一篇，关键词：除夕

*文：慕卿

*CP：燕归人×羽人非獍

*除夕快乐&新年快乐！谢谢一直以来看文的道友们！我爱这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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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厢风雪，隔年依旧江湖纷乱。过去了的故事，谁还记得谁？一曲《羽獍弦歌》，曲终人散，居于仙山的总是最多的。

踩断脚下的枯枝，深陷鞋履的湿泥说明雨雪后连虫蛙也已小憩。隐在尽头的白衣，如今更胜雪。

[0回]

男人眼若墨星，眉梢则挂着深刻的情义。不难挖掘他之身份，常闻刀者如何如何，不过几招又怎能知卿所谓何人。他怀里抱着胡琴，那副珍惜的模样，连垂着的眼睑也点滴透彻。

或许只有走了一遭的，才能真正付之一笑。而他，着实不知笑容该如何自嘴角牵起。

他忽地驻步，衣袂勾过旁边的矮枝，早梅轻绽，纷纷俏皮探头，看他一看。

他的发缎一丝一缕，饶是再大风声，也斩不掉连系着他的一思一绪。他眺望，远处是青山绿水，再远处是薄雾浓云。而近前，一口湖泊，还未化雪，脆弱的寒冰泛水泛泽，烹着人间悲喜。

话说，只有今朝才知，是非多少。

男人的名，如他的白衣翠袖。一声“羽人非獍”，也能嚼个三天两头，不作罢。这番描述，并非出自他口，还有另一位与他踏了千山万水之人。

那人爽朗可敬，萧萧身影一旦没入战场，枣红色的战袍便会为他分开一角，诉一段江湖中的热血豪情。

他们曾肩并肩，一刀一戟，当关气势，如纠缠生生世世。他们各有各的故事，故事里美人多娇，经历自在逍遥，友人也个个坦坦荡荡，爱恨颇为分明。

人生在世，得意便可。管他颠簸莫测，末了不悔，也是一坛好酒。入喉，淋漓尽致。入腹，意犹未尽。

烟霞未晚，雨雪还至。羽人辗转片刻，轻拐昔日苔绿青石阶，这就与落下孤灯擦身而过。

曾有少年抱琴而坐，惘然成歌。足迹来来往往，拂断雪景，留下风尘。他一顿，头顶上的旧松便跟随摇曳，那银装素裹，化成冰雕，皓然一色。

他忽上手，指尖擦着剔透银条而过。晶莹好景，刹那融化，雪水敞过鞋履，淡淡湿冷。蓦地，弦音便起了。

婉转音律，一人一琴，无人作陪。他如流年中一根草絮，途径骤雪，周遭皆是草枯。举目无亲的人，忽散忽聚，由着一袭白衣接住漫天玉色。

胡琴又偷了闲。那修长指尖仿似冻着了，情衷无处可诉。他低眸，雪花堆在浓密如扇的睫毛上，一眨，就是万千过往，化作满衫。他仍是未动，耳后却有脚步声离近。

天地一色，若有人知晓落下孤灯还有主人光临，怎还会在自己家中端坐。除夕前后，红灯笼亦是盼亲归家，如此孤影，怕也是背后那人的担忧。

谁说江湖不老？

谁都说江湖不老。

白茫舞动，快要将羽人的一身萧瑟吞噬。

而来人张开的胳膊，宛若凋谢的宫商角徵羽，按下胡琴一腔凄伤，暖至天际，暖过心头。来人步伐加快，他的水袖松松挽起，护手下指节分明，披风后缀，气宇轩昂。

他已出现过，他方才才描摹过羽人的记忆。

他的五官如刀刻般俊朗，他不似羽人的沉静清逸，更似是骤雪初霁的日光，甫一照，温暖，再一照，沉溺。他之手臂结实，他之身躯壮硕，他一近，羽人身后的风雪便全迎刃而解。

仿若在雨景里路遇春天，寒梅一落，瓣色泛光，便成桃花，粉意缤纷。

“燕归人，你来了。”五感稍回，羽人一叹。

“再不来，我要怎么找你。”

燕归人幽深的眼里充满平静，他注视对方的侧脸，在满目白的瞬间，上面的酡红尤其亮眼，尤其动人。

一眼江湖，如一世武林。你与我颔首而过，搭一席对酒当歌。罢了，敌我已分，刀戟染血，染过半盏寒冬。

羽人不懂戟，燕归人不懂刀。他们曾你笑我我嘲你，不过是仗着自己独特，揭揭你的短。好一个知己好友，万事不惧，年少轻狂。

待生死徘徊，人事难尽，这情义便深了。如水荡涟漪，浪潮随风而过，再抚平，便是浊世方落，只藏温柔。

燕归人的背脊微弓，那令人安心的魁梧，仿若能担起许多，仿若连身边人的喜与哀，也要一并承载。两位都是男人，是叱诧江湖皆低调不问年月的武者，拥抱起来却也更有力道，更生感慨。

通过相贴，燕归人的胸膛起伏，全数漫入羽人的四肢。五内躁动，更甚贪嗔痴。

恍然难记，比如他们初次双手交握，陷于七情六欲是何年何月。犹记得是一派瑞雪丰年的喜人景象，犹记得家家户户年画对联上贴，眉开眼笑。

驻步其中，纵使你是独自一人，被感染，也会忍不住舒展常年紧蹙的眉，也会微微垂直双手，也会挺直腰身。

羽人一身清冷，他好似被拎进了冰炉里，再拎出来，与深冬浑然一体。他仿佛很快要乘风归去，他的白衣覆着仙意，他的五官覆着淡然，他的眼神，覆着无边无际的平和。

就如此刻。

他们渐渐远离落下孤灯。

守岁之日，就算没有落脚之地，也得找一处温暖。常是燕归人站在几步之外，默然观察对方。那人总是一声不吭，总是皱眉不悦，总是沉闷。而那白衣，又是清凉，又是洒脱，又是悠然自得。

这会儿，却反了。

羽人踱在后头，微微抬眸。

那人的披风格外耀眼，走过寻常百姓家，已不知是你先找我侃谈，还是我来找你交映。四周皆红灿，鞭炮啪啪作响，不少老人挥手作邀，都望他俩进来坐一坐。

羽人忽顿，见燕归人侧目一望，礼貌地笑笑，作辑谢罢。

谈笑畅叙声声过耳，一个个梳着冲天辫的小儿围住他们嬉闹，又哄然跑开，十足可爱。羽人上前两步，在燕归人深挚的目光里，伸过了手去。男人与男人，分持刀戟，这就将暖意带入春风，接着离去。

好奇的人还在引颈张望，掌灯时分已来临。

酒过三巡，交握的手还舍不得拿开。

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彼此对视，忽就觉得辞寒不过是千般思量，而那想要准备的年画，在流连对方眉目的瞬间，已变成想要亲自在上面吻墨、绘字、上色之念想。

江上徒留轻舟，渔家早已团圆，贵族呼朋唤友，弄筝作曲，好不热闹。而你我，仍还痴狂。一场聚散，一场生死，孔明灯写满希望，执手相惜之情，却一年比一年浓郁。

半柱香前，他们各自写了心愿。

如今，直到吻至月色渐深，还小心翼翼地藏着，不愿被瞧见幼稚的心思。

雪停，月色铺洒，沐浴在其中的羽人，比仙人还要令人着迷。他的白衣往外散发毛茸茸的光晕，他的呼吸灼热，他水润的眸子真如入了别具一格的年画，且绘者有他天下第一的宠溺与眷慕。

“新年快乐。”在那可口的舌尖摩挲，咬磨那粉色的唇肉，只是品尝，怎能足够？

燕归人在他耳边低语，语气沉沉，认真专注。他们相拥，他近乎霸道地将人圈在怀里，等高的两副影子在树荫下越拉越长，只有月光徒自艳羡，只有江面犹自动情。

“嗯。”羽人微扣他牙关，主动又磨人地给予祝福。

他还念着江湖，任它江湖一夜成雪成白成风。他还念着尘缘，纵使容颜一夜消匿消失消迹。昔日年月多少，刀戟风声还在耳间，事者只有轻叹。

燕归人回抱他，在他的手心里蹭着刀者独有的刀茧。燕归人的指腹微动，钻过指缝，撩起下摆边乖巧的流苏。他享受羽人的一切，羽人总会别扭又聪明地在他口中疏散冷寂。

每当这时，燕归人轻覆他灼热的唇，炽热的呼吸接踵而至，引导他更近。

尔后，慢慢在那甜而不腻的下颌轻咬，低声道：“我要你。”

鞭炮声不绝于耳，人们的欢呼声隔着老远也溅起一江波澜。岸上的男人，闻言面上一热，腰封随着他指尖一挑这就散了。半披半落的白衣，沾上了许许多多未解的愁和绪，然而无关紧要。

有人会在这一刻抚平这些，并让酒意不至于孤单作饮。酒一浇，从颈边到锁骨，丹唇一吮，奏响胡琴未尽的那几道弦音。

燕归人的鼻尖是酒香，是纯粹的竹香，更是引人入胜的佳肴香。他从后搂住羽人，亲昵的贴脸使那目光无处安放，只好望着彼此泛起润泽的唇，心中狂乱地跳动。

“燕归人，新年快乐。”羽人言罢，不再语。脸微一后仰，一场历经两年的交欢便如期而至。

君还在侧，世间再多烦扰，也只消轻叹，足以粉饰满墙霜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