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千余载

*坚持每日一篇，关键词：大侠请留步

*文：慕卿

*CP：燕归人×羽人非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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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里人满为患，“客似云来”的招牌拉过，底下座无虚席。

每个人都有他来这里的理由，毕竟这里有舞有乐有酒有茶，总之不会少了你想要的那个。对江湖人来说，随遇而安，地方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个可供小憩的地方。

[0回]

然而也有人不这么想，燕归人甫一踏进门来，角落里就在叫叫嚷嚷，十分嘈杂。他挑了另一个角落，解开武器倚着墙，自己坐在凳子上翘起腿晃晃悠悠。

穿着粗布麻衣，嘴里还叼了根草絮，不管是谁都不想搭理他。酒楼里的客人虽分三六九等，但，贵族公子还是居多的，装潢不错是其一，老板是大人物是其二。这些都跟燕归人没关系。

桌面上还放着温酒，供来往的旅人解渴，算是免费提供。当然，面对小二不太友好的脸，他还是笑着点了个菜，不然那抹布一甩就甩到自个儿脸上去了。

“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他随口问。

小二唉声叹气，“说我们洗的碗不干净，怎么可能不干净呢？”

“嗯？”远目望了望，确实有好几个肥头大耳的指着碗碟一个劲地撒气，仿佛不给个赔偿就誓不罢休。

“你瞧，有钱人还更多屁事。”小二压低声音，哼哼唧唧。

燕归人失笑，这些画面见得多了。不过，他心一凛，看向那些人后面，“他们带了打手，你们要不要紧？我可以帮你们，假如同意的话，我的一顿饭钱是不是可以免了……”

“不用。”小二瞪他，“想吃霸王餐就早点说，我们自己有人，而且每一个人都有身手。”

“哈。”燕归人不再多言，这小二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他看来看去，也没见掌柜过来解决，也没人来做和事佬，徒留负责的小二在那里不停鞠躬，不管怎么看都跟听到的一番话南辕北辙。

“你们洗碗的呢，把他叫过来！”钻进耳朵里的是一道大嗓门。

眼看打手们要为主人出手，燕归人将手里的筷子折成了两半，以底部抵弄着桌角，似乎随时准备干大事。

小二对他破坏公物的表现感到愤怒，但他显然毫无反省。远处的也是小二，模样要清秀，性格也畏畏缩缩，一个腰肥膀圆的大汉伸出手就要提拉，燕归人眼疾手快，扔过去一根筷子。

完全看不到是怎么出手的，连飞行轨迹也见不着，只听风声过耳，擦着你侬我侬的情人而过，吓得他们拍着胸脯东张西望。只是，燕归人很纳闷，这筷子怎么飞都没落脚点是什么回事？

他嘀咕着，支起下颌一望，原来传说中负责洗碗的终于到了。他做好事用的筷子，竟然被当空一截，被那人攥进了手里，垂放在腿侧。燕归人眼前一亮，观察着对方。

是个男人，从这边看只能捕捉到侧脸，仿佛藏在暖阳里头，透着淡淡清华和萧瑟。另外，那人护手沿着袖口的地方有点湿，也许不久前还在忙碌。直挺的鼻梁上，眉毛毫不客气地拧着，目光徘徊，悠然自得，他根本没有要道歉的意思。

再一看，呆站着的小二逃到了后面，他则立于原位，身如玉树，这让白衣上缀着的苍翠特别生动。

燕归人颇有兴味地瞧着，早忘了自己的筷子没有达到预想之中的效果。

“是你负责洗碗的？”好事者问。

男人微抬下巴，“如果要指出里面有渍，那不可能，纵观整条街，没有一家有我洗得干净。”

燕归人扑哧一笑，这解释真有自信。他这笑声有点大，那人隔着老远也听到了，眉头一皱，看来内力不错。仅是静静站着，那些个打手也退后了一两步，顾着主人眼色，才不至于溜到门口去。

“可这里明明有乌痕。”好事者不依不挠。

男人不急不慢地扫视，“你的手背受了伤， 血瘀刚结，青紫近黑，是匕首造成的，且有毒，不排除你被暗算的可能，比如你打上了哪个女人的主意，痕渍也是直接沾上去的，你有捧碗的习惯……”

“胡说！”

好事者吹胡子瞪眼别有一番威慑力，其他人见即将会大闹一场连忙付钱不再待着。燕归人意识不到危险，他看得入神，忍不住问也在摆着姿势看好戏的小二，“你方才说的高手就是他？”

“嗯，很意外吧？”小二摸着下巴道：“他当时上门来，谁都没想到他的要求是洗碗。”

“为什么？”明明可以拥有收入更不错的职业。

小二回道：“他说他有洁癖，习惯自己洗。”

“奇了。”燕归人失笑。

那人的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似乎太久不曾显现积极的神情，苦郁惯了，只能绷紧着脸，而往下弯的唇隙光是瞧着也觉得好可怜，如果让燕归人不能笑，他大概撑不了一柱香。

他不禁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羽人非獍。”

那边已经打了起来。

为照顾还没走干净的客人们，羽人只防不攻，然而只是这样，那些人也近不了他身，赤手空拳一点都不吃力，轻轻松松的，背着手的姿态就好像哪里来的高人，他的腰后还系着一把刀，刀鞘冷冽，已经承了他的心境闪闪发光。

羽人淡淡开口，“你无非是要我道歉。”

好事者冷笑，“做错事道歉是自古以来的美德。”

“是么？”平平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意思，但听在有心人耳里就是自大。

蓦地一下，桌子被掀翻了起来。尽管有打手在侧，对方本人才是深藏不露。只见气势汹汹，出招复杂 ，手腕转得迅捷，让人想起武林中失传多年的武功。

但凡武者，第一眼先看他的下意识姿势。胁下空门大开，燕归人心中一凛，知道不过是虚招。若他出手，他万不会与之纠缠，擅戟者保持距离更能发挥加倍的力量，还可挡去阴狠的暗招。

还在想着，一记笑意从他嘴角荡开。

原来羽人已经单手接住了从半空掉下的桌子并转了个圈，他借力稳住身形，也因此让对方扑了个空，自袖里出来的暗器飞入了后方的柱子里。

真的是运气么？怕不是，他冷静得很，没有乘机下杀手，反而用了多余的功力，将纷纷拔剑欲阻止他的打手们一一点住了穴。轻功之快，过去又返回，泰然自若，而那些人则个个手臂发酸发软，像失去水份的布条般搭了下来。

“你打不赢我，不如就此作罢。”羽人好意提醒。

好事者大怒，追着他而来。

眼看八仙桌少了一个脚崴过去了一边，桌面上的饭菜即将要全数见阎王，羽人摊开手掌作力并移到中间的桌架上，同时就近找了个跪地嚎叫的打手“帮忙”，寻着背脊捉着桌脚一放，再次闪过对方刺过来的暗器。对方没有大武器，全是小刀小匕首，这让他省了出刀的功夫。

内功深厚也有个底，可见好事者也跟着暗暗心惊，只因方才刀身一震，光是受到内力拦阻，虎口就被震得发麻，差点握不住刀柄。

他后知后觉，这座酒楼里确实全是高手，奈何他不是镇上的人，只是做丝绸生意的，当然不懂得其中乾坤。可，心有余悸是一回事，面子是一回事，他大喝一声，硬想戳个鱼死网破，推开手下并接过剑，速速冲来。

这个世道，不怕会武的人，就怕不想活的人。腾空的饭桌还没落下，羽人两难，却也不心急。岂料，他的状态被担心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倏地有股气息破空而近。他怔然，知道是刚出来时操弄那根筷子的人。他深觉对方不简单，既是低调的江湖人，他就全当没发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用不着卷进来。

可如今，那人已近在眼前，自己也被拦腰一抱，两两陷入奇怪的氛围中。好事者已获得下场，另一根筷子正没入他的手背，正是旧伤上面再添新伤，痛得他嗷嗷直叫。

仍保留佳肴的饭桌也受到那人的关照，这边是桌子完好如初回归地面，还踢了一个石块接住了崴掉的脚，那边两个大男人的衣角交织，竟同时享受着这场拥抱的极致美妙。

试问羽人非獍何许人也？

他哪里需要这般呵护，本来酝酿好的招式全散落，没有迎来正篇就到了结局，这跟坊间说书人口中的那些不成形的故事有什么区别？紧贴他手肘的胸膛，更是传来了心跳声，下一刻这人竟还将下巴搁在自己脑袋上，这让他呆若木鸡。

“走吧走吧。”酒楼人员正在驱赶好事者。

试问燕归人何许人也？

好歹也算是游方客，最多替别人教训一下坏人，比如现在。而真的抱着一个人在空中旋身还愣神，还是第一次。

还不是甫接近时，进入他眼帘里的满目白让他差点失了聪失了明，等回过神来已经施手搭救揽在了怀里。再一闻，清新的发香，以及清冷的杀意不约而同存在，而拿捏得最准的还是发香，于是他多闻了闻。

“没想到啊，好功夫！”先前跟燕归人交谈的小二拍了拍他的肩。

被打扰，只好将人放开。燕归人凝目，见羽人正淡定地顺着衣摆，并垂眸颔首道：“多谢。”

“不用。”燕归人还沉浸在对方温暖的气息里。其实是个内心火热的人吧？他不确定地思忖。

小二一直追着他跑，他不由自主追着羽人跑，因为羽人已经很干脆利落地准备再走进厨房，这让他觉得不敢置信。就这样了？没有其他想说的？

后者顿了顿，回过身道：“你还有事么？”

燕归人刹住车，“没有。”

“嗯。”羽人想了想，再次道：“多谢。”

这话说了两遍不想再听第三遍，“你……刚才会不会生气？”

羽人愣住，半天后才反应过来那个拥抱，“不会，你是情急之下做的决定。”

羽人感到无奈，他想不到，对方并没有就此打住。今后的每一天，都会来酒楼里坐上一坐，还和小二成为了朋友。

小二不单将他的事竹桶倒漏子般说了，还每每杵在厨房门口说燕归人好像对你有意思，抱过你之后念念不忘，我跟他说对面有家妓院他都懒得理。

羽人这时候才知道对方叫燕归人。

他无语道：“说不定在开玩笑，而你当真了。”

小二摆手道：“这不可能，他看上去很老实，不像是会开玩笑的人。”

拜多嘴的小二所赐，羽人回家都小心翼翼的，且只要燕归人在酒楼里，处理顾客纠纷的人员就换成了别人，他专心洗他的碗。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躲着，只觉得会让一个男人产生那样的心思也跟自己有关，如若他及时避开自己接桌子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

这天已经过了掌灯时分，走在路上，那个好事者的手下又来了，无疑是报复。轻松将三四个踹倒在地，他拍拍手，却见远处的尽头多了一抹身影。他一惊，也不管还没有口头警告这些人，溜得飞快。

风中全是星辰的声音，倒悬在空中，再扯下来，就是两个男人的较劲，连纷飞的衣袂也呼呼作响，刮过巷口，泛着动人的灿白色，拂过寺庙大门，映射出红灯笼的热情与怀念。

前方一个死角，羽人知道这是命运。

他还没回头，就听到，“羽人非獍，你为什么要跑？”

羽人转过身：“我是在救你。”

“救我？”燕归人此时很烦闷。他都转悠半旬了，借小二的嘴巴暗示过不下十几回，压根没有作用。他深吸一口气道：“我不需要你怜悯，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羽人平静说明，“那只是你的错觉，也许你太久没有抱过人。”

“是，我没看过这么洒脱的人就是了。”

听过再多，当面听着还是第一回，这人夸赞起自己真是毫不吝啬。羽人摇头道：“如果我给你机会，你是不是不会出现在酒楼里？”

燕归人迟疑，“那要看你给我的是什么机会。”

望着对方，瞳色已跟黑夜融到了一块，似能将人吸进去似的。羽人想了想，诚恳道：“我不想伤害你，我也保证不了我能不能喜欢上你。”

“这个交给时间。”燕归人并不在乎，“我相信我的魅力。”

“……”这是哪里来的自信。

“羽人非獍？”燕归人皱眉，十分担心今晚也是空手而归。

羽人挣扎了一下，叹道：“好，我答应你，你过来吻我。”

“嗯……呃？”燕归人瞠目，一副见到鬼的表情。

羽人认真道：“我要确定一下，我们同是男人，若吻了之后我想杀了你，就只能抱歉了。”

这下换燕归人紧张了。他尴尬得很，视线忽左忽右就是不看羽人。想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他再怎么大胆这也是一道坎。深思熟虑了一会儿，又明了这是羽人给出的机会，要是不用，以后怕想要也没有了。

他步上前，角落里顿时失去了光亮。

两个男人在靠近，都为突如其来的压迫力一怔。而当抱在一起，忙不迭就将那天的过程拿来回顾一遍，于是有了实在感。羽人眼睁睁看着燕归人凑过来，也眼睁睁盯着那副隐在暗处的嘴唇与自己的贴近。

尔后空气凝滞了。

你我都没有动，只是两唇相碰。半晌后，为体验这种陌生的感触，羽人首先按压了下对方的唇瓣，轻轻咂了咂。柔软的交流很有意思，仿佛在啃食着东西，跟路边摊卖的糖人相同，都有那种先涩后甜的滋味。

燕归人在这一刹那发现了他的可爱程度，竟有些感慨。幸好没有后退，不然他将错过这么美好的一幕。伸出手抚弄着一丝不苟系在对方发间的缎带，他低声道：“闭上眼睛。”

羽人听从。察觉到对方正在口角边上不厌其烦地试探，他微张开了口，提议道：“我不讨厌，继续……唔嗯……”

漫天繁星下，经历了直到白头都无法忘却的浪漫。

而他们之间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