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千余载
将琴代酒,缱绻思慕,平生自有分。 (布袋戏及其他创作存档点,LOFTER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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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羽】祇牙风雪
*坚持每日一篇,关键词:我认识所有的你
*文:慕卿
*CP:燕归人×羽人非獍
*每次写这对都爆字数
*****
祇牙国常年大雪,一般珍爱生命的人都不会来这个地方。毕竟身体抗寒能力不强,是无法在西北的高地上存活的。它好像跟世界隔绝了,明明外边兵荒马乱,它仍是保持它的银装素裹,将大地砌成一块块白玉。
此时,却有人从那边出现。他的肩上披着棉裘,身上却还是麻布衫,单薄的,也不知是习惯了,还是里面加了可以御冷的狐皮。
每当他迈开一步,那鞋履就直直穿过积雪陷入土里,再抬出来,鞋履边上点点泥土。看来他的功体极深,看来终于了解到他为什么穿这么少的原因,因为他可以自己抵抗这糟糕的天气。
他的腰带上系着一块牌子,但凡这里生活的人们都不会陌生,那是祇牙国的信物,代表王室成员。而再结合他的打扮,绝对不会是富裕的,那便是侍卫了。
即使是侍卫,也会有闲暇时间。
在同僚轮班的时候,他步了出来,在更西北的地方,缓步走着。
他也不知自己在找寻些什么,他经常无意识地走走停停,也许他的人生目标已暂停了。毕竟一辈子当个王族的侍卫,他也是可以衣食无忧的。
“谁?”
拨开草丛,结成一束束冰柱的它们应声而落。
燕归人没有想到在这种境地下还会出现别的人,一时怔愣。他已将手放在武器上,随时可绕一圈将它抵在对方脖子仅隔一寸处。他迟迟未动,是为了想知道来者是谁。
冰柱全掉落了,掉在脚边,化成雪水,融入旧雪堆里。
沉重的吐息,带着些不适应的焦切,印刻在一个男人的身上。那人浑身雪白,只有衣襟和袖口边洒着亮眼的绿色,而那长长的乌丝,竟攀附在凝聚成冰雕的草木上,使他那俊逸的五官神圣了起来。
十分好看的人,虽然脸色不太好,蹙紧着眉头。
也许是燕归人的注视很不礼貌,男人的眉头皱得更凶了,淡淡地开口:“我是羽人非獍。”
他从那端过来,就好像从另一个地方走了出来。燕归人产生了这样奇怪的猜想,但没有说出。
羽人没有走,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他和燕归人是陌生人,燕归人不觉得他有要跟自己交谈的意思。那融化在雪景里的白衣,极其不真实,而那白衣上挂着的刀,却冷冽,即使还没出鞘,也使燕归人赞叹地眯了眯眼。
“好刀。”武者都有这种振奋,以及恨不得想跟对方比试一场。
羽人只是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有意料之中的揶揄,在燕归人微微一惊之时,却被无情地拒绝了:“太冷,不想打。”
“好的。”
于是又不说话了。
虽然羽人说着太冷,但并没有离开。他站在一颗杉树下,好似想通过树荫来得到一些温暖。可他不了解祇牙国的气候,这里常年不见日光,不会在这一刻达成他心中的愿望。
他只能失望了。
燕归人也没有走,他好奇这个陌生人,那一举一动牵着他的思绪,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不禁问道:“你来这里,有事么?”
羽人顿了顿,“等人。”
“等人?”
“嗯。”羽人看也没看他,“等一个可以改变命运的人。”
燕归人没有说话。
羽人知道,对方一定是将他当成了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不过刚好,因为羽人也不想说话。他交叉着双手,将手收回袖子里。不适应寒冷的他在冰雪漫天的这一刻仿佛冻僵的白文鸟,连说句话也费力气。
他甚至非常明白,燕归人不怕冷,且十分暖和。
但也仅仅止于此。
“谁能改变你的命运?”一个没有信仰的人,是不信这种言论的。武者和术者不同,相当现实。他们知道自己随时会死,因此不忌讳任何不吉利的事。
目前为止,燕归人没有太大的对生活的要求,普普通通过日子成了他唯一要做的事。毕竟虽然无欲无求,但性命还是要珍惜的。
一个人若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他刚想着,忽然,这同一句话,从羽人口里跑了出来。他惊愕,看着那一开一合的唇上,苍白已裂开的唇肉,停留着咬痕,让他脱口而出道:“你很怕冷。”
“我待在中原。”
“中原。”那是个遥远的地方,“那你为什么来?”
“改变命运。”
又来了。
燕归人甚至想翻白眼,但对方很真诚,一双眼睛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使他无法说出什么。他看了眼那人塞回袖子里几乎看不见的手指,暗忖着虽也可借功体在这样的彻骨寒风里站定,但水土不服的人,是无法适应的。
他不希望眼睁睁看着一个人陷入困境,于是道:“走,我带你去生火。”
“不。”羽人马上拒绝了他。
燕归人不得不停下脚步,抬起头来的目光有些迷茫和困惑。
那是属于别人的事,不属于他的。他完全可以走,继续散自己的步。今天不用待在国都,便是自由轻松的一天。
羽人是执拗的,他的执拗由内而外散发了出来,使那一具本来就瘦削的身形在寒风中微微颤抖。但燕归人敢断定他不是脆弱的人,或许性格和自己不同,但也是有主见有想法的家伙。所以这样的人,是不需要去同情的。
燕归人向前走去,他的脚印给身后留下长长的记号。
羽人看着他,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张开披风,将他裹在里面。这就像是一个急求生存环境的老燕,却在犹豫不决的时候给予了别的动物一个帮助,它自己,却仍是懊恼的。
缩在里边的羽人,其实也很好笑,披风里全是属于一个男子的阳刚之气,过于强烈的感觉,让他不太好受。仿佛被压迫了,于是只好换一个姿势,选择配合。
如此,两人便像依偎在了一起。
燕归人就近看着这个垂着首的男人,一颗心不知怎地砰砰直跳了起来。是他乐于助人,因此即使有各种各样的想法,也不能再撤下这样的举止。
对方就矮他半个头,而如今,呼吸更是一下又一下喷到自己脖子上。冰冷的,在持续的时间中,慢慢有了些暖意。
燕归人舒了一口气。
他忽道:“你在中原,游历见识了很多吧?”
羽人轻轻点头。
他又道:“那成家了?我们这边都很早成家,和我一样年纪的连孩子都有了……”
“克父、害母、断六亲、损师、折友、绝恩义、一生无爱。”
羽人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燕归人不得不陷入沉默。
他无法作出安慰。那是一道历经沧桑的声音,他敢肯定对方的阅历比自己多上很多。他本来只能看到祇牙国的视野,突然变辽阔了,好像也来到了中原,来到了一个他所不熟悉的地方。
而他的身边,这个男人也是在的。
燕归人觉得自己的妄想已经病入膏肓。
他是盯着眼下这颗脑袋才开始乱猜的,圆圆的头形,梳了一丝不苟的发,后面用来扎的布绢,也是鲜明的翠绿。在漫天漫地白茫茫的此刻,这些绿色仿佛一道道加叠在一起的光,将他淹没。
也许察觉到了他一直在走神,羽人道:“你在看我。”
“呃……嗯。”燕归人有点尴尬。
他很紧张,很窘迫,似乎从未跟男人这么亲近过。羽人再次开口,语气很轻松:“原来,你也有这一天。”他说得很小声,使一句简短的话,渗透了怀念和感叹,让他的声音变得朦胧,且更低沉。
这时候,羽人已抬起了头。
燕归人怔怔望进那双眼里,淡然的,仿佛平静的水面,却令他有种想让其起轩然大波的冲动。他刚想扭开头,忽然羽人离他更近了,严肃的他,正一字一句诉说着:“燕归人,我想念你。”
耳边仿佛有马蹄踏过的声音,有数不清的嘈杂和喊叫。
这个世界仿佛不只他们两个人了,那官道上,应是出现了几个人……不,是一群人。他想起今天好像是珠遗公主出游回来的时候。不出什么意外,轮班的那位侍卫会去接她。
但……
“好像有人出事了。”他不禁道。
“是么?”
羽人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仍是这样站着。
燕归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心思蓦地升腾了起来,但若他离去,羽人便被他抛下了。他在这样的情形下陷入了两难。而那淡然的目光,却还是锁着他。似乎他在想什么,对方都一清二楚。
只听羽人道:“一个钉子钉进树里,就算拔出了钉子,眼还是留下了,只是选择了继续生长。曾经有一个男人,经历了两场变故,从脱去面具再到戴上面具再到脱去面具,让人不知真正的他是哪个他。”
燕归人差点被这番话给绕乱,但也许是因为羽人很冷静,所以他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去倾听。
他还没嚼完,又听羽人道:“我却没这么多表现,我都闷在心里,毕竟压力实在太多,已经麻木了。但我还不能死,因为关心我的人都死了。但那个男人,若我不拉着他,他也会在我面前死。这个时候,我要去帮他么?”
震惊于这种倔强,燕归人其实很明白,根本用不着他来提议,对方明明是已经决定好了。他只能道:“顾好你自己,我想那也是你朋友的愿望。”
羽人没有说话,他的沉默给他的眼睛覆上了悲哀。耳边的动静消失了,看来就算遇到了歹徒,也有人救走了珠遗公主。为此感到安心的燕归人,开始正视起对方的态度。
“为什么?”他问。
“为什么告诉你?”羽人微微舒展了眉,“你与他太像。”
“所以,你会回去找他么?”
羽人的眼睫微微一颤,“他在一座山里出不来,而我,到了一个永远不可能找到他的地方。”
他在怀念那个男人,用一种近乎虔诚的方式。若说这就是生死交托的友情,那真的是纯粹又令人感动。
燕归人对此极其艳羡,毕竟他从未经历过。在对方再次仰起头时,他不由看着那张稍显苍白的脸。
好似扭曲了,因为承载了太多情感。他失去了多少,让他只能摆出这样的表情。
“你喜欢他?”这句话问出口,连燕归人自己都有点诧异。再开放的民风,对于这一点也会列为禁忌。
“没有。”羽人回答得太快了,他的眼珠子转了一转,便暗淡了下来。好像已经没了计较。
燕归人几乎不曾考虑的,又来了一句:“那你可以喜欢我。”
“……”
羽人的惊讶,消失在心惊中。
隔着披风,燕归人拥住了他,将自己准备好了的热源传达了过去。他的内功慢慢扩散,包裹住了两个人。披风下的羽人,被染上了披风的颜色,一张脸也好像爬上了酡红。
“你在说什么?”羽人看来十分气恼。
燕归人顾左右而言他,“你不是要来改变命运么?”
“改变了,已经过去了。”
“是么。”
究竟是不是,羽人非獍到底是从何处来,当事人是不会说的。但,羽人清楚听见马车声和珠遗公主的声音消失在尽头,不管结果是如何,都终究不关燕归人的事。
是一腔显而易见的计算,再冷静的羽人,现在也已汗流浃背。而燕归人的怀抱,更令他觉得骇然。他听见燕归人凉凉的回答,那种察觉,好似是有根有据的:“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是在改变我的命运?”
“什么。”羽人下意识垂下了头。
燕归人善于分析局势的脑袋派上了用场:“来自中原,再冷也不离开我跟前,不让我去别的地方,虽然没有亲自阻止我,但对于举目无亲又怕冷的你,实在是只有这一个原因了。”
羽人没有说话。
燕归人蓦地看着他,皱起眉道:“你认定我不会坐视你不管。”
羽人的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
燕归人仿佛抓到了什么关键性的地方,忽道:“我和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
羽人不得不制止他。
羽人伸出了手,将那张径自进入思考的脸扳了过来,将那张还欲说话的嘴堵住。之前再怎么暖和,也不如现在。湿热的吐息喷在彼此的鼻尖,口里的舌尖相互追逐,竟越来越快。
未尝过这等滋味的燕归人,像被一触即发,带出了内心里的狂热。而这摆在面前的美味,正引导着他更近,他便不负众望,不由揽紧,在那嘴里索取,在那身上抚摸,让对方失声投降。
“你喜欢我。”他喃喃着,却也不让羽人说话。他知道这个时候羽人说不出什么好听的,但要说为了温暖这具身体可以付出什么,他可以浑身解数。
他放开了他,羽人伏在他颈边,大口大口地呼吸,这才活了过来。披风下的两人,仍像在紧紧相拥。
望了望苍穹,燕归人牵住对方,道:“走吧。”他不再过问了,也已经发现那是个秘密。既然是秘密,不造成危害,便没什么大不了的。
羽人一愣,“去哪?”
“找处不露天的,不然你会得风寒。”
燕归人走在前面,羽人走在后面。望着前方的背影,宽肩窄背,鲜红的披风,均与记忆中的重叠了。奇妙的际遇,在燕归人生命的起点和终点,都被羽人非獍给赶上了。
“你今后没有打算吧?”
闻言,羽人怔道:“没有。”
燕归人微微一笑:“那陪着我。”这样怕冷的一只鸟,也实在没有什么去处了,不如圈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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