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千余载

想写个细水长流并肩作战的爱情。

[0回]

（四）病患

不同的不只是看过的世界，还有没看过的世界。它们在产生异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超越你的想像，以至于渐渐分不清真实与虚幻。禁闭室像一个被隔绝的空间，它没有剥除你的权利，而在这个空间外，人性被无限放大了。

这是羽人非獍的感受，是他去过擂台后的观后感，那些称不上是嘴脸，因为他们之间无仇无恨，于是反而成了称职的旁观者。如果说这一些还不能构成定论，那么燕归人再次回来带的一身伤也成了答案。

“封锁战场是有时效性的，在这个时效内你可以做任何事，等同于身处在一个无法地带内，犯的罪触及不了法律，杀的人不用算进记录，当作人生最后一刻活，所以不管是什么都有可能性。”

燕归人疼得呲牙咧嘴，他的左肩有个伤口，是被钝器划伤的。羽人坐在床前看着他捣鼓着处理，片刻后皱了皱眉，视线停留在他的腰间——那支枪被封在枪套里，没有使用过。

这些都是由他说，很多事情羽人都没有亲眼目睹过，唯一一次致他被关起来的事件，那种匪夷所思的前后矛盾如今豁然开朗了起来。

羽人不只一次提过要帮忙，可他还是无所事事，燕归人的坚持像一只没长满刺却硬要顾着面子的刺猬，也许认为男人受伤没什么大不了，若他躲在门外不进来的话确实随便他……羽人无法忍耐眼睁睁光看着，这并不是他的风格。

他显得蠢蠢欲动，并不能乖乖坐着，不像平素里镇定，反而有点焦切，眉头越积越深，仿佛都要下雨了。燕归人本还在跟纱布较劲，甫抬起头见到这一幕不禁失笑。

虽说之前出去一趟后两人的关系有所改善，可也不代表马上就是好朋友，不过看来羽人非獍已经当他是朋友。

现在的羽人很像个急于参与进去的小孩子，这让燕归人对他的想法改观了，从成形的基础上又稍微用铲子调整了一下，因为他并非永远无动于衷，他在一些细节上很固执， 是典型的外冷内热。

燕归人方才也不是在解析当今局面，封锁战场对谁都说不上有利无利，只是把这个朦胧的迷雾轻轻拨开，不至于蒙在鼓里。既然用耳朵听不足信，那就用眼睛看，这也是他会把羽人带出去的原因——

他自然不可能是老好人，不会对每一间禁闭室的人都那样做，唯独对羽人例外，那么肯定是有哪方面吸引了他。

酒精的味道渗透在空气中，有种呛鼻的难受。擦过药水的地方红成一片，灼热的疼痛感席卷四肢，燕归人肌肉跳动的线条简直肉眼可见。

他满头大汗，但是动作娴熟，说明早已习惯了，羽人目不转睛盯着，忽然为之一惊，原来随着燕归人脱掉全部衣服，后背上张牙舞爪的伤痕都显露了出来，旧伤加新伤错落盘旋，像极了依依不舍的恶鬼。

羽人倒吸一口气的反应特别真实，他微微睁圆了眼，接着又皱紧了眉。他想起一件事，“你……我在外面没听过你的名字。”

“我又不是大人物，当然没上过电视。”燕归人的侧脸映照在昏暗的灯光下，刚毅的下颌很有沧桑感。

他为了不落个暴露狂的罪名才特地转过身去，却没想到后边也是敞着的，还被看了个精光。他颇有些不习惯，虽然坦坦荡荡，但那个眼神太清澈了，反而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羽人压根就没说这个，他顿了顿道：“你已经把这些伤当成是习惯了。”

“嗯……毕竟我也爱惜生命。”燕归人在笑。

羽人很在意，“军人会把这些当成是战绩。”

“你也是军人……”燕归人想了一下，用眼角余光打量这个人，左右都没看见有什么痕迹遗留，皮肤白皙得过份，好像也挺光滑的……“好吧，看来你的处境比我好。”

他很会打岔——羽人得出这个结论。

确实，自己也受过不少伤，只不过都是些轻伤，到底不能和满目狼藉相比，这样小巫见大巫的区别又不是不懂。羽人咳嗽着，心忖不说明白不行了，“你一直留在这里，从没出去过是么？”

“我不是说封锁战场有时效性么？”燕归人叹了口气。他发现羽人没把他的话当回事，甚至已经完全坐不住，起身踱了过来。

羽人接过酒精照着微弱的灯光在读上面的说明书，表情很认真，便也同时忘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燕归人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他长长的睫毛，薄如蝉翼，正在光晕下轻轻颤动。

燕归人在出神，羽人没发现，径自说：“这些你是擦不了的。”

拜乐于助人的慕少艾所赐，羽人也多少掌握了军医处理基本伤势的步骤，他用消毒纱布沾了一些，缓慢而认真地上手去弄，如他所料，掌下的肌肉很结实，肩胛骨与笔直的背脊很像是蜿蜒的山脉，宽阔而且很有力量。

他是第一次做这些，难免生涩，不由提醒道：“如果力道太重跟我说。”

其实大部份都结疤了，只有肩上这抹是新伤，察觉到了这一点，羽人接着去清理伤口，外翻的皮肉有点让人心上发怵，钝器虽然比不上热兵器，可也是实打实的切肤之痛。

他并没有过问原因，为什么受的伤，又是哪里受的伤好像太过越矩了，不过也不能影响他。

既是伤患，还是被伺候的伤患，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怎么办呢，太舒服，渐渐起了睡意。燕归人不知多久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了，覆在他背上的手轻重拿捏得稳当，他根本挑不出什么毛病。

“谢谢。”燕归人说。

“学以致用。”羽人喃喃自语。

燕归人笑出了声。

他有点舍不得，当羽人非獍结束这番帮助想要离开时，燕归人突然捉住了他的手腕，他俩在昏暗的光线下对视，距离还是这样近，燕归人的内心在发热，所以他的眼神也是热的，他的所有举动都在说他想亲吻他。

羽人还拿着医用酒精，手停在半空中，尴尬极了。他眨着眼，万年苦大仇深的一张脸上瞬息万变，是察觉到气氛不对时的慌张，还有一丁点的不知所措。

燕归人看着他，“你真的很聪明，而且很会关心人。”

羽人觉得莫名其妙，只是回视他。

燕归人放开了对他的束缚，“所以我拿你没办法。”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