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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卿千余载

将琴代酒,缱绻思慕,平生自有分。 (布袋戏及其他创作存档点,LOFTER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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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羽】1949

*坚持每日一篇,关键词:短暂与一世

*文:慕卿 

*CP:燕归人×羽人非獍

***** 

邮局的工作平淡出奇。大部分人选择兢兢业业地投递,为每一个期待着结果的人带去希望和梦想,小部份人只为了稀薄的报酬养家糊口,不在乎过于宽大的内容。

在当今时代,邮政系统还存在官办体系,保留着衙门作派,还有人接受“代笔”的行当,替有些目不识丁或有苦难言的客户解决烦恼。

羽人非獍还有这些回忆。


拍手[1回]


他们这家不是拥有百年历史的老地方,规矩没废,通通方便。他不忘腾出空指导老花眼的老人家如何选择单子,或指引他们去找针线缝上即将送递的布包。

投递员也有自己的原则,对于一些没有门牌号的地点,有接受及不接受的两种选择。羽人自己没有多大的感受,他自小在本地长大,对大街小巷熟得不能再熟,便不推辞,将它们都揽了。

1949年,天桥的估衣摊或估衣舍已发展有一百多家。它们以贩卖旧衣为主,做得有模有样,占据着东、西及边角市场。这一带商家特别多,羽人往往攒了邮件挨家挨户前行,特别顺利。

天桥下人来人往,四周的摊铺亦多得吓人。但也有默默无闻的,比如一家小小的酒摊儿。那摊主也等了够久了,早翘首以盼,见羽人风尘仆仆地上门,便展颜一笑。

出来迎接他的不是摊主,而是另一个男人。男人的外表拥有性感的锁骨和刚毅的下颌,不知为什么总是在微笑,实际上看起来斯文温和。

羽人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他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是个打手。这年头,会武的并不多了。

“今天有我的信么?”男人不是第一次杵在门前等他,一见他上来就问。羽人渐渐明白,男人比摊主更为迫切,且将时间掐得很准。

“抱歉,没有。”羽人很有礼貌地回答,捕获到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

这个酒摊儿没有门牌号,没有投递员愿意接单,唯有羽人不厌其烦地过来。他好奇,好奇他们在等谁,亦是好奇,是什么东西始终不变,让他们珍惜在怀。

“燕归人,没有就算了,请这位进来喝个酒吧。”摊主在唤。

羽人这才了然,原来男人叫这个名字。燕归人生得高大,也热情,惜字如金地道了句“请”,这就让开了路。

燕归人穿着粗布衣服,头发很长很柔顺,扎在脑后。现今,很多人不愿意为自身打理,为了适应这个世界的需要不被当成异类被排挤,他们选择理发,却不照顾。因此,剪去前长满虱子,剪去后也差不了多少。

然而,燕归人很干净俊朗,像一个隔开尘世的人,没有司空见惯的弊病,让人眼前一亮。

羽人没少打量他,不会感到厌烦,赏心悦目。

值得一提的是,羽人是首次踏进里边。

他在东张西望,目光一会儿落在摊主手艺里头,一会儿瞻顾杯里的酒。燕归人看得清明,坐在一边说道:“没有掺水,也不是背的私酒,别担心。”

羽人微微尴尬,咳嗽着道:“我不是故意。”

“哈,没关系,众所皆知天桥下各个小酒摊都有这爱好,利令智昏,我都被冤枉习惯了。”摊主不介意这些审视评判。

摊主看上去很忙,交待了一声让燕归人看着摊子,这就走了出去。燕归人给羽人续了酒,直接坐到对面,神采飞扬的一对眸子离得近了,闪闪发亮,看得羽人口干舌燥。

羽人不禁问道,“能冒昧问一下么?”

“嗯?”燕归人偏过头,“想知道我们在等谁的信?”

羽人点头。

燕归人淡笑,“摊主的义子,也是我儿时的玩伴,只是未曾上京。之前一直有书信来往,但这半年毫无音讯。”

羽人吃惊。就连北平都充满罪恶和黑暗,其他地方又能好到哪里去?太不安全了,每一日都不甚好过,活得战战兢兢。也道大家都在算着也许即将会迎来解放,不然,早没了盼头。

羽人不由关切道:“会没事的,到时,将他接上京来吧。”

燕归人看了他一眼,“不,我早就知道答案,只是没说。”

羽人诧异地抬起眸。

燕归人望进他的瞳里,“只有出事的人,才会无法和你联络。摊主不肯相信,也是为自己留个念想。”

“每次我经过,你们都会问。”羽人忆起他们的坚持。

燕归人失笑,“那是心愿,是祈祷,也是安慰。”

“我不该问的。”羽人后悔,心中难受。

乱世里,谁都在口若悬河。说得多了,就此以为毫无顾忌,恐怕,都是可怜和可叹的自欺欺人。羽人举目无亲,已经当邮局是自己的家。他的朋友,也留洋海外,就不知,还有没有再见的那一天。

他的帽子是深绿色的,在阳光的映照下,又透着橘红,将他苍白的脸颊铺得清晰,有了些许早春携桃而临的粉嫩白净。他轻轻一叹,倒真像是自古以来从事邮驿这一行业的职业病,只为了真诚服务。

燕归人默不作声端详他,一点都不恼。

只有这个投递员,锲而不舍地来聆听他们的声音,即使过程空荡。只要对方来了,那么,他和摊主的行为就不是空穴来风,就不可能是滑天下之大稽,就不会来得突兀。

他由衷道:“多谢你。”

“不用。”几杯酒喝完了,身体暖和了起来,脑中温热,就连呼吸,也很热情。羽人静静地坐着,远处的绸缎庄已经在吆喝,争先恐后追过去的人逐一增多。

燕归人也扭转过头望了望。

羽人提醒道,“听说新入了几尺布,色彩明艳,也有货真价实的绸缎片,你可以为心上人买下几块。”

“不一定货真价实,很多庄主去荒坟里挖死尸剥下的衣服……”燕归人深知那些黑心手段,并道,“另外,我没有心上人。”

“真的么?”羽人在计较前者,眉头拧成了结。

燕归人惊奇地瞧着他,“你常在周围走动,我以为你对这些坑人玩意早见惯不惯。”

“我只对感兴趣的事物投去注意力。”羽人指着酒。

燕归人笑了,“我懂,我也好酒,才赖着不走。”

羽人好奇道,“你不是摊主聘请的?就算你们早就认识,你们还算是雇佣关系吧?”

“不,”燕归人摇头,“我不收钱,只图有个住的地方。他收留我,我便帮他。”

“你的作为,像古代的江湖人。”羽人想起前不久翻阅的那些野史。

燕归人挑了挑眉,算是认同了他的话。

你一句我一句,说得久了,完全不会累倦,反而愈加精神。羽人心有所感,知道不可能一直待着下去,他的手摸着腰间的袋子,不舍道,“我得走了,还有几家。”

“好,去吧。”燕归人看着他起身。

羽人俯视着他,突然道,“我还会再来。”

“谢谢。”这就成了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同时寄予摊主一丝温柔。

燕归人将他送到门口,见他轻拍衣服褶皱也跟着往下看去,得以看见那一双笔直修长的腿。燕归人这才发现,羽人非獍长得并不差,眉清目秀的,严谨竖高的衣领使其严肃中带些谨慎,是个认真又负责的男人。

多么不容易,就像穿梭在黑暗中的一束光。

在此之前,燕归人只是远远观望。

邮局的投递员,也分三六九等,没有亲自造访无关紧要,在羽人三番四次地停留后渐渐了然——那些俗气的人,已经放弃了这种没有门牌号需要费神又费力还吃力不讨好的地方。

由此一点来看,羽人非獍就是个小天使,没有使命赋予他,他却来得频繁,当成了自己的份内事。

摊主回来后,手里提着豆腐。羽人怀疑酒中乾坤也不无道理,如果是一个生手,那么要做那些浑手摸鱼的能事显而易见,可摊主不是。蒸酒,用烧锅粮食,不请酒工,自己动手,还熬糖打豆腐。

他不会做太多,供一些给酒客,剩下的自己用,燕归人会帮忙。俗话说柜前一壶酒,酒工一身汗,这世道再暗无天日,也能寻着一点一滴色彩。

“那个人回去了?”摊主疑问。

“嗯。”燕归人此时此刻不免也想到身在不同行业的同理心,或多或少产生了兴趣,视线在那个见底的酒杯周遭顿了顿。

摊主见状八卦道,“看来你很喜欢他。”

“他是个好人。”

生命如皮短促,知足常乐的人又有多少?

带一分酒,便有一分本事,五分酒五分本事,羽人饮了小酒摊儿的酒,念念不忘,尤其是还记得与燕归人的一番交谈。那是体验到了知己痛饮的乐趣,挖掘了其中滋味。

他们再次相遇来得巧,来得妙。

天桥下有兜售假药的,几十家,挤得水泄不通。常来采购的人,早对他们的伎俩抱着戒心,纷纷敬而远之,可也有尚不知究竟的远道而来的人,基本就会被忽悠一头栽了进去。

这天羽人刚将信件投递给假药摊的老板,正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紧离开,就被撞得差点翻了一个跟斗。

原来,那些被坑讹了的客户成群结队来讨说法,还有人说家人服了药出现上吐下泻的症状,还有几个性命垂危。

假药摊的怎么会承认这些事,他们往往有同伙,狼狈为奸,摇唇鼓舌,找不出破绽。他们在这边义正言辞,拐个小弯,这就将那些没事找事的围困了起来,意图开揍。

羽人就站在巷口,掮客们打他跟前过,深知这些步骤。卖假药的串帮子来赚钱,买假药的何尝不是贪便宜又钻空子。市侩痞棍总有说不清的振振有词,可不代表羽人也是。

那边的呼喊声越来越大,听得人于心不忍。

他随手捉起倚在墙边的木棍,扔了过去。不大不小的飞行轨迹,却砸得施暴者痛呼出声,抬头张望。羽人做好了反击的准备,哪知,那些人面向的不是他的方向,而是另一边。

一条小巷,两个巷口,这头站的是他,那头站的,竟是燕归人。

乍一看,不过就是你我谁先出手的顺序,真让人意外。

羽人还没回过神,燕归人已经踩着一颗颗脑袋翻上狭窄的砖墙,再跃下,将他们一一踹翻在地。那些施暴者也不是省油的灯,个个跟恶霸土匪勾结,时常横行无忌,自然身手也有。

谁都认为群殴要赢的概率大,但就是有意外。意外是燕归人轻松挡下他们的招式,拳风拂过来就跟挠痒痒似的,得救后的人们再也没管其他,躲到他的背后悻悻待了待,这就撒丫子跑开。

燕归人好像这才发现羽人的存在,欣喜地冲他一笑。

羽人一动不动,沉默地望着他。

果然是个会武的家伙。那干脆利落的防御架势,全是自卫,远不会给别人造成伤害。要是主动出击,便不可能只会让对方挂彩,肯定缺胳膊少腿。

没有人愿意与之缠斗,十几招没拿下来,就相约着要走。施暴者疾退几大步,来到这边见还有一人,顿时以为是同伙,更加灰溜溜地跑了。燕归人跟在后面慢条斯理地拊掌,微乱的发丝曳出一两根,缀着灿白。

羽人看得振奋,低声道,“你真不简单。”

“如果我没有站在这里,你就是其中的英雄。”不难理解,燕归人已经在想像那番情景。

羽人负起手,没头没脑道,“我只吃了五分酒,而你,吃了十分。”

“是在说我气力比你大么?”这个男人,拿《水浒传》的情节作比较。

羽人坦然,“你可以这样理解。”

燕归人和他并肩走着,朝的并不是天桥,也不是小酒摊儿,反而没有目标。

他们一同经过旧日的八大胡同,清唱艺人在拎着嗓子演绎喜怒哀乐,叫好声不断。羽人位于燕归人的右手侧,驻足听了一会儿。

燕归人瞧着他沉静的侧脸,“今天信件都投递完了?”

“完了。”羽人抖抖空了的袋子,“因此,我可以偷个闲。”

燕归人侧目,“你要进去?”

“不是。”

燕归人微眯起了眼,问出准备了好几天的问题,“你,除了本职,还有其他爱好么?”

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问,羽人思索了片刻,如实道:“能刮痧、能抓蛇、能拉二胡、能自己做笛子。”

“真不少。”燕归人笑出声。

羽人礼尚往来询问,“你呢?”

燕归人沉吟,“会递刮痧用的罐子、会提供缚蛇用的麻绳、会修补二胡琴杆、会削竹子用来制笛……这些,算不算?”

羽人错愕,转过头看他,“你是什么意思?”

燕归人耸耸肩,“那要看你是怎么想了。”

伶人的哀唱接连不断,凉薄冷情,浮浮沉沉,引人唏嘘。天下烟火太孤清了,羽人不是保守的人,可也不代表是个开放的人。他可以瞬间接受友人们的说法,却接受不了相关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迟疑道,“你想要短暂的温存?”

燕归人默然半晌,并未说活。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楼阁,身形覆上几缕萧寥。他起步,柔声道,“走吧。”

羽人等了良久没等到回答,有些怔忡。他跟上,听着响彻耳边的鞋调子,不知怎地心中一暖,淌过和熙的暮光。

他们顺着这条街市走了下去,途经白面房子,还从人贩子手下顺手救了打着招募兵丁名义其实是被拐卖的几个人。这些行当都藏得严实,哪怕打击了不少,还没有奄奄一息,执着地荼毒心灵。

所历者,要在这样的时间里体验活着的意义,比什么都重要。

再步出弄堂,四五个小孩子拿着糖葫芦跳格子,其中一个扯着羽人,拍手道,“大哥哥,我都看到了,是你救了我的父亲!”

羽人一惊,知道他说的是人贩子作下的罪行。

燕归人接过话道,“你们当他是榜样,长大了也会做相同的好事。”

“我们会的。”小小的团子,郑重作了个保证,嬉笑着钻进了角落,玩起捉迷藏。

羽人抿了抿唇,叹道,“为什么自顾自说这些?”

燕归人伸出手,拈起垂肩的墨发,顾左右而言他,“我不想留长发了。”

他又向前走去。他就如一只船孤独地航行在海上,既不寻求幸福,也不逃避幸福,他只是向前航行,底下是沉静碧蓝的大海,而头顶是金色的太阳。

羽人看着他宽厚的肩膀与挺直的背脊,若有所思。

只听燕归人轻声道,“我想要的,是一世的陪伴。”

羽人没有给出任何答案。

他逃也似地离去,扔给燕归人一抹看不见痕迹的脚印。燕归人觉得失望,也遗憾。不管怎样,羽人非獍的出现都打破了他的固执。他亲自出马归根到底有了想要守护的存在,多了些想要为之的冲动。

可也仅仅止于此。

羽人最近揽的信件更多了,同僚们都担心他吃不消,良心发现是不是要分担一下,但他说不,执意要自己完成自己的事。他是个投递员,用执著与坚韧,为等待在那边的人带去消息,披星戴月,风雨无阻。

每当看到那些人或悲或喜的反应,羽人就会微微出神,想起燕归人。

要怎么做?如何做?

完全不懂。他并没有在拒绝,而是给了彼此时间,去确定小小的细节和沉淀下来的一切。也许,不是对与错的区别,而是需不需要。一个人的世界,需不需要另一个人前来参与。

他再次到来小酒摊儿已是七天后的事。封建迷信的人们,始终坚信“七”是一个吉利的数字,是一个轮回,是重生涅槃的开始。

燕归人彼时正在捣鼓着新酒,呆了一呆。他看着他,笑得温朗,“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羽人过来坐下,“又只有你看店。”

“没什么客人,我又担心有人来寻仇,守着哪都不敢去。”燕归人幽默地道出无关紧要的焦虑,给他倒了酒,为他扫去外边的风尘。看着他惬意地喝下,燕归人也跟着一乐,嘴角上扬。

这个男人,是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可爱。

羽人觉察到他的注视,脱口而出道,“你的头发,我为你剪,可以么?”

燕归人一愣,深深看向他。

羽人抬起头,与他对视,“如何?”

燕归人失笑,“好。”

羽人点点头,“说定了。”

如果真的可以谱写一世,那绝对是不得了的故事。羽人的心中慢慢堆积起了期待,不再觉得难以胜任。尽管是两个男人,也是两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既然是男人,什么坎会过不去呢?

燕归人的手掌搁在桌面上,暗示性地摇来摆去。羽人将十指扣进,与之交握,微微一笑。

(完)

估衣摊:系市肆出售的旧衣。贩卖旧衣的行业叫估衣业。

酒摊儿:卖酒的地方。

绸缎片:裁剪衣服时剩下的零头碎片,每块售价不过大洋五六角至八九角。

掮客:是中国旧时一般经纪人的俗称,所谓经纪人,是为买卖双方介绍交易以获取佣金的中国商人。

白面房子:战争前后,一大批韩国人纷纷在北京开起了“白面房子”,大量贩卖白面儿毒害中国人,犯下了滔天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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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名:慕卿,写写画画剪剪,圈地自萌,一个cp厨+万年攻控的自娱自乐。

“爱是心无旁骛,非他不可。 ”

【约稿私信或+1843658300,千字50】
【本质攻控,约前请清楚我的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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