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千余载

一朝江湖，春秋不顾。

一夕相对，隔世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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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主吞宵场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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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说

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

[0回]

你可曾听过一个地方，名叫山市？ 
 
那里据闻人声鼎沸，万里绿田，红花漫山遍野，到哪都和睦温馨。

那里的鱼不吃鱼饵，并非男女才能情深以对，走在护城河畔有好客者大摆筵席，绕过一条条小径能见条条街市。 
 
那里高耸入云的禅院数不胜数，塔楼林立，隐约还能窥见有人杵立在窗前摇扇自语，对了，他们还有一名领导者，但就算你问个遍，对方也答不出领导者姓甚名谁，更别提生得是何种模样。 
 
后来，有个刀客抱着一把胡琴，修长的手指按着琴鼓和弦，弹奏了一首不曾听过的曲子。

大雪山里人烟稀少，难得来一趟的还以为遇上了山中的仙人，不由自主就呆怔在原地，竖起耳朵去听。 
 
那是难以形容的曲调，都说胡曲凄美哀伤，却不曾想，竟然还能有这么清脆的转折，仿佛尘埃落定了，带了些叹息与轻松，结合起来旋律优美，情节饱满，只要闻一曲，就好似经历了一则故事，有喜有怒，有惊有奇。 
 
有心人想去找弹琴的人，可纵你翻遍傲峰十三巅也毫无收获，有的只是满目白皑皑的天地，还有一年到头沁水的山涧。

能上来这里的，功体不见得有多差，有朝一日下了山，便很想说一说所见所闻。 
 
他逢人便说，说傲峰之巅有神仙，说山涧那头好像有另一个世界，可是没人相信。 
 
或也有相信的，那是两名男子，较高的那位一头火红的长发，发间垂髫法珠，白衣朱衫衬起眉梢眼睑的艳丽色花子，负手而立淡看。 
 
他身边那人要矮他半个头，下意识抬头去看他，想了半天这才注视第三人，黑亮柔润的墨发铺至腰间，发梢轻轻摆，你却不能去挖掘他的身材如何，因为他整个人都被包裹在宽衣里。 
 
“吞佛，他说的是不是……” 
 
“你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 
 
他打断了他，这让陌生人无从插嘴，总感觉会破坏此时此刻的气氛。红发男子正眼都不瞧他人，目不斜视，看似高傲危险，就不知是不是真的如此。 
 
旁边客栈还有说书人在谈论刀戟戡魔和神州大劫，环视四周，人人都投入重建家园的奔波中，扛着新砍的木材的有，推着采集的砖头的也有，还有人拿了梯子爬到房顶修缮。

这里似乎经历了战争，唯一躲过一劫的只有这间客栈，于是客栈里挤满了人。 
 
听说神州大劫，也大捷。 
 
听说昔日武林人才济济，今儿萧条萧索，战神之姿是再也不见。 
 
这时候就有人问了，问的人踮起脚尖通过一颗颗脑袋去眺望说书先生，心里既是好奇，又想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他的嗓音平淡无波，古古板板，可他的眼睛发亮，好像暗夜里散发出光芒的宝石，熠熠生辉。 
 
他问，“你所指的战神，是哪个战神？” 
 
“战神也就这么多吧？”说书先生是不悦的，自己好歹讲到兴头上，口沫横飞意犹未尽，生生被掐了，顿时找不着东南西北，云里雾里。他瞪大眼盯着这个提问的男子，见有可能是个不识字的白丁，便由着去了。 
 
他哼道，“异度魔界是一个地方，从那里出来的家伙你觉得应不应该对他欢喜？他们四处征战，坏事做尽，倒也有人认为这是生存方式，强弱之分，你觉得应不应该原谅？在座这么多人，没少受过威胁与恐吓，那么，他们是不是得屈膝在魔界战神的淫威之下，不过也是一念之间。” 
 
他说了这么多，发现对方瞎睁着眼，一副没听懂的样子，顿时什么都不想说了。他拍着惊堂木，发现又有一道目光射来，就来自那人旁边。 
 
这是一个眉目朗俊并倾向于邪魅之人，如果说他是贵族的公子，他的气势不可能这样具有威慑力，在他周围的人率先为他让道，转眼，以两个人为中心，一尺内变得空荡荡。 
 
疑问的只有那个墨发男子，四处瞻顾“咦咦”出声，不曾疑问的，微眯起眼投以审视，让说书先生打了个哆嗦。 
 
可是这样的冲击力只维持了片刻，对方就不再感兴趣。说书先生暗吐了口气，在大伙儿的催促下继续开讲。 
 
方才那二人，不是宵和吞佛童子又是谁呢？自从山市一别，再阔别至今，两旬有余，宵离开了傲峰之巅，跟着魔东走走西走走，不似游历更胜游历，对他来说自然是有趣的经历。 
 
宵说道，“我本来答应了要住在山里。” 
 
魔看着他，“你的房子有人住了。” 
 
“羽人非獍和燕归人？”宵眨眨眼，“我有让你等等我，可你不等我，自己下了山。” 
 
魔不为所动，“宵，那你为什么要顾及我，反而不是去照看你的朋友？” 
 
“那自然是……”宵小小声道，“他们是两个人，不需要我。” 
 
“哈。” 
 
吞佛童子走得很快，宵赶紧跟上他，连连问道，“你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我跟你说的，和你出来听到的完全不同，你也不怪我。还是你认为异度魔界肯定会输？还是，你肯定会活下来？另外，我们还能再一访山市么？” 
 
吞佛童子不得不停下，一来是为了等他，二来是为他这颗小脑袋瓜子解决烦恼，“只有有缘，山市才会再见，你可有瞧过海市蜃楼屹立一年？” 
 
“还有呢？” 
 
“我能否活下来，与魔界能否存活，没有相同的连系。” 
 
“嗯？”宵这就不解了，“是你说的，你来自异度魔界，你代表前战神。” 
 
“不对。”魔决定拉他一把，让他站在自己的身侧，淡道，“‘战神’是世人的称呼，是上位者的肯定，不是我的自封。” 
 
“嗯……”这种感觉总是难以理解。 
 
宵该在意的是，离了山市，他和他还是一样的体质，吞佛童子要满足他每回光临的雨露期，好似已经习惯了，那些日子不再周游各地，而是找到一个地方暂住，整整一周闭门不出。 
 
想起那些画面，宵就腾地红了脸。

他深知，他愿意离开傲峰之巅，不过是因为这个魔，他不想对方品尝孤独，因为他就是一路孤独。他虽然不甚了解魔的本性，但是，他愿意与之朝夕相处，一点一滴去体会。 
 
他也像个多情人，叹了一叹。 
 
吞佛童子见状，大手捞起他的一缕发挂在他的耳尖，让那白净的耳根与耳珠展现眼前，并俯身亲吻。他俩每到拐角就要顿一下，宵的坏习惯越攒越多，却可爱，他会忍不住挽上魔的脖子，亲昵地蹭蹭。 
 
他小声道，“吞佛，你知道自己没有死，我觉得你还是高兴的。对了，为什么那些鱼，山主不让我带出来呢？”明明都让他们放开了。 
 
吞佛童子抚过他的背脊与臀部，低声道，“它们是鱼，你是么？” 
 
宵打了个激灵，“我不是。” 
 
“能跟你出来的，只有你的味道，就目前为止，全天下能够分辨你的味道的，只有吾。”虽摆起架子不好，但好歹曾是深沉优雅的魔。吞佛童子霸道地暗示了一下，这便堵住他还想说话的嘴唇，一鼓作气融化所有顾忌。 
 
山主欢送了一场人间至情，这情可以是爱，可以是恨。 
 
山主还来过燕归人的梦境，寥寥几句，同样是告别。 
 
就像是这偌大的山市，该在的依旧还在，不该在的迟早要离开。 
 
“羽人。” 
 
随着男人一唤，羽人非獍的胡琴声嘎然而止。羽人回过头，眼睛上还缀着大雪，空濛遥远，“什么？” 
 
男人倚着门，目不转睛注视着他，“我有个猜想，那个山主，也来自苦境。”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