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千余载

晋江

“远山长慕，寒鸦声渡。此情若付，思君一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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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独秀曾在天玄山对烨世兵权道出这番话，可见集境的气数，对他而言早了若指掌。】

【但无可否认的，这样的搭配使鸦魂变得更为洒脱，散发着浓郁的江湖人气息。】

（十）

[0回]

鸦魂为什么转变得这么快？难道真的放下了仇恨？

他只要一日没彻底消除蛾空邪火，他的性命还是和魔王子系在一块。更多时候，魔王子认定他走不出这条通往地狱的路，飞蛾扑火，终得魂飞魄散，又何其不是鸦魂的写照。

没有人看得比鸦魂更明白。

他从不在意生死，他只是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地去抓住心中仅存的一束光。而当奢望占据内心，便很容易拂走其他的情绪，那些当初求影十锋抱着的对兄长的期望，今日才开始慢慢从他脑海里浮现。

争逐天下，不如坐拥山林，一方之地足以容身。

香独秀曾在天玄山对烨世兵权道出这番话，可见集境的气数，对他而言早了若指掌。而即使落草为寇，打起残踪的旗帜，鸦魂也还是集境的一分子。

按理说，除了有所准备前往苦境的香独秀，其他人都会落得同样下场才是。他自会认为自己是心中有乾坤的剑者，更会认为鸦魂已被他引导，从死路步往生路，如今折回，肯定是怀着一腔感激。

鸦魂十分平静，两人就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他那副风尘仆仆的气息传至香独秀鼻尖。 再看鸦魂的鞋子，是一双漆黑色的靴子。对此，香独秀并不陌生。

以速度为主的人都会选择这种轻便快捷的事物，不比他，为了衬合华贵优雅的装束，必须得穿绢丝织成的鞋履。毫无顾忌到处闲逛，也是仗着芜园有好几双备用，造不成一丁点困扰。

他想了想，求影十锋穿的也是靴子，这大概是兄弟俩的习惯，或是他们血鸦山的习惯。

但无可否认的，这样的搭配使鸦魂变得更为洒脱，散发着浓郁的江湖人气息，而最近的快意恩仇，更是将“江湖人”一词演绎到极致。

之所以说浓郁，大概是香独秀酒量不太好，但也知晓男人就如一坛酒，酿的时日越久，醇度便会越高。

“鸦魂，你去了哪里？”然而香独秀的重点却不是这个。

那靴子上，沾着许多尘土，与脚下雨后尚有湿意的泥块全然不同。乍一看，对方的一头长发也乱成一个境界，翘来翘去纠成线团似的，可见不是刚好没事经过，而是去了趟别的什么地方，接着不经意停下。

在这方面，该称香独秀感觉敏锐，也是武者的直觉，因为一旦你动过武或有其他动作，身体表面就会覆着热气。

鸦魂注视了他一会儿，失笑道：“我听了你的话，去做了好事。”

“嗯，应该的。如此一来，你不是多了一位师傅？为师不想与魔王子齐名……”香独秀正欲大口称赞一番自己的为师之道，忽然就晃动了一下身形。看来这一站站了一整天，他已克制不住两边腿筋微微抽动。

鸦魂眼疾手快，伸出了手，却被躲过了。

香独秀像个不倒翁，站着桩还能如是转上一圈，之后重新站直。

见他折腾半晌就是不肯承认走不动，鸦魂瞪了瞪他，“一直这样，饶是你芜园楼主，又能如何？现在已天黑，你倒是说有什么可看？”

“有。”香独秀眉毛一挑，指了指天上，“繁星当空，夜深人静，是邂逅美人的好时机。”

鸦魂可不想跟他废话，蓦地出剑。

鸦魂鲜少出剑，血鸦在身边时，两者配合，三招之内能放倒大部份的人，那种速度也是集境无人能及的。当然，除了香独秀。而到了苦境，即使再有自信，也得认同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剑气冲天，有杀意。香独秀眼神一凛，差点也变出不群之芳。

但香独秀至少有识人功夫，不觉得鸦魂会趁这个机会杀人灭口。他只是又晃动了一下身体，在看到鸦魂反握刀尖，腾空一转时稍一怔，之后，那剑气便寻着他的后膝窝而去，剑柄朝着打个正着。

香独秀不是钉子，不可能应付得来这一下，这会他倒向鸦魂的肩，随着气流而起的发丝扬了几扬，拂过鸦魂的鼻尖，后又乖巧地贴在胸前，尾梢泛起了好看的弧度。

温暖使鸦魂呆愣，轻微的痒意更使他恍惚，好像也要站不住了。香独秀的重量加附在他的身上，他下意识扶在对方的腰际，很快地，月上中天，在寂寞的夜里，相加的温度却热气腾腾。

香独秀很懂得审时度势。

有了这个姿势，他可以借道歇息，还能找找理由，何乐而不为。懒洋洋的他一步也没挪，却可以在那结实的肩上找个舒服的位置，好好枕一枕，并发出惬意的叹息。

鸦魂浑身紧绷，着实没料到他有这一出。鸦魂平日里最多也是胡思乱想，一开始想要赴死的时候，只是遗憾没能跟香独秀深交，度过了那一劫，却是求不得和舍不得。

尴尬的他连耳根都红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许这样的风景既烫人又影响人，就算香独秀半阖着眼，也能收进眼底。他淡道：“鸦魂，没想到你这么单纯，你不会连勾栏院都没去过，整日整夜只知养乌鸦吧？”

鸦魂被噎，没有说话，但香独秀知道自己猜对了。他不禁道：“人生到处是纵容，怎能不让自己快乐。你瞧，同样是养动物的，薄情馆馆主既有一只巧舌鹦鹉，又笑看天下尽情，如此风流，才是真真不错。”

要说一个长了心眼的，在这一刻会顺着对方给出的台阶走下，并感谢对方施以小救，没有人在这样的场合里还提及第三个人。可惜，不长心眼的香独秀想也不想就破了这个例。

那么，鸦魂黑着一张脸，也是有根有据。他冷笑道：“那你去找你的馆主。”

香独秀在这样的境地下照样抚弄自己的发，指尖悠悠一过，指缝划过他柔软的发丝，让他感觉到自己的魅力有增无减。

他诚实道：“若不是这里月色甚美，我绝对会立刻转身。但，所有人都知道薄情馆已成废墟，我倒是想找他，只是上哪去找？”

听求影十锋说是一回事，听本人亲口说又是一回事。鸦魂清楚明了香独秀的事迹，如今更确定对方那热爱美好事物的心思，确实在慕容情身上留下过一笔。

他沉默了，竟不知该说什么。无法拎清的一些情绪，让他僵立，心口微微一窒。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