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千余载

#苍越孤鸣登场七周年48h＃|01：00|

原剧向，过往的千思百虑和将来的千丝万缕。出场人物：苍越孤鸣、颢穹孤鸣、千雪孤鸣、竞日孤鸣、希妲、撼天阙

祝兔兔生日快乐！

文/慕卿

[0回]

*

深秋，苗王宫的树叶落了一地。苗王连日来的企盼，终于随着一声婴儿啼哭尘埃落定，不过，他刚深深吸一口气，又卡在咽喉里，如无头苍蝇般在焦急紧张的宫人面前乱转，帮不了什么忙，唯有扯开嗓子大吼：

“好了没有！”

“怎地出血了！让你们接生不是杀人！”

“那么慢，不如我来！”

“陛下，您让一让吧。”宫人端热水的端热水，还有抱着剪刀、毛巾等器具的，有条有序，反而颢穹孤鸣混在里边极其碍事，他翘首以盼，几次想进门去都有人把他拦阻下来，急得无可奈何。

大家几次嫌弃瞧着他，他不得已停下来，伫立在门口，遥遥听着宫人大声在通报小王子出生啦，顿时喜极而泣。

怀胎十月，何其漫长，希妲刚隆起肚子的时候颢穹孤鸣就分外紧张，自然，他更紧张的是希妲，怕她受累，怕她就此离他而去。

随着时间流逝，颢穹孤鸣更加如临大敌，希妲说需要安静，他便给她安静，特地吩咐下去准备了一座坐拥亭台楼阁依山傍水的别院，供她休养，自己有时下朝后特别想去见她也只能咬牙忍耐，并且暗暗对那个未出生的孩子抱以复杂的心情。

“陛下你也不必躲这么远。”产婆是宫外请来的，苗疆民间有好几位声名远播的接生婆，这些人往往更有经验。

当初颢穹孤鸣接见她，第一句话问的是“你能否能保证王后性命”……犹记得产婆闻言微微一愣的神情，片刻才恭敬匍匐在地上，应了声是。

对所有人来说，苗疆的古老制度仍推崇着子凭母贵，高高在上的苗王应该也是这样才对，产婆当然听过年轻的王深爱妻子的感人故事，后知后觉原来故事不是传说，是真的确有其事，亲临其境，不禁对眼前威风凛凛的苗王心怀钦佩。

千雪孤鸣和竞日孤鸣也陆续到了，守在前厅，宫人陆续来汇报最新情况，先是天上出现祥瑞，再是小王子出生了，最后才是苗王的口令，说待会就来。

自古以来都是臣下等帝王的，就算宫人不提及，来人怎么可能会不遵守？而且再往里走就是寝宫，纵使权利再大也得止步，所以，直到目送传信的宫人离去，才渐渐响起茶杯磕碰的声音。

这个时候，一人身披貂皮雍容华贵，宫人还在就已经执起盏添置茶叶，如今噗噜噜煮沸散发出的茶香扑入他鼻，忍不住赞叹一声。

他是当今苗王的王叔竞日孤鸣，因从小体弱多病，平时居在北竞王府，基本不来朝，不过今日实乃大喜，按辈分来讲，小王子出生了，可是要唤他一声祖王叔的。

“王叔啊，恭喜你，又长辈分了啊！”还是千雪孤鸣率先起了个头，踱来踱去踱回凳子前一屁股坐下去，端起刚倒好的茶就喝，有点烫，伸出舌头晾了几下，很是滑稽。

竞日孤鸣看着，不动声色小啜一口，才含笑说道：“一路上若不是小千雪搀扶，小王此副多病之体断不能到达朝堂。”

“什么搀扶，明明一起坐的马车！”二人虽是叔侄，竞日孤鸣也才长其几岁，不过千雪照样一口一口王叔唤着，那就肯定是成了习惯。

别看竞日孤鸣像是软弱书生，其实腹有诗书气自华，颇有长辈架势，本来千雪孤鸣就好在外面闯荡收不了心，有他看管左右，苗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了。

叔侄从北竞王府远道而来，盼的都是见一见小王子，虽然早年颢穹孤鸣后宫无数，可那都是老苗王给他的安排，自从希妲在身边就只留她一人，其余全遣散了，所以说是说小王子，可也是多年以来唯一所出，当然是个宝贝疙瘩。

最近苗疆趋向太平，铁骕求衣所率的铁军卫与藏镜人所领的苗疆军合占半壁，除中原外无人敢犯，到头来，哪怕是皇亲国戚图的也不过是个团圆，这才是最终的想望。

北竞王府里有桂花蜜，每年节日都要喝，明年，应该会提前在小王子的百日宴上喝到了。想罢，竞日孤鸣感慨万分。

千雪一直伸长脖子透过窗棂眺望寝宫的方向，见状扭过头，眉宇间堆砌的期待与欣喜若狂一眼得见。他是最重视亲情的人，竞日孤鸣从小看着他长大，明白到骨子里，也就把自己的野心也藏在骨子里。

两个人一座厅，想的是万家灯火盏盏如一，倒的是手里这盏，茶是喝了，沁人心脾，实乃好茶，喝完也是空了，或有回味，不过，回的是温热的味，绝不是冷掉的味。

“王叔看上去这么冷静，其实也高兴坏了吧。”千雪孤鸣恨不得化成飞鸟飞去看看，因为那是他的侄子，终于也有人叫他王叔了！

“只要小王泡了茶，就不会有人走茶凉的结局哦。”凡事预则立，不俞而废，竞日孤鸣深深懂这个道理。

他想，而今事态又不一样了，起初以为颢穹到了年岁就应该退位，可是现在，苗疆王室正统继承人出生了，那便代表哪怕他有所计划也不得不将这个计划推翻，开始转移目标，重新布置。

堂堂北竞王，装病数个春秋，最擅长的就是忍耐，也必须忍耐，哪怕箭在弦上，不到时候就绝对不发，渔翁想利，自然要放长线钓大鱼，他是那把线，那把足够长又坚韧的线，他也是那杯茶，必要时摔翻在地，也不走存有遗憾的结局。

这些思绪在他内心有万千，在他脸上却毫无痕迹，千雪孤鸣只听到他笑着说：“小千雪天天往外跑，苦的是我，实在寂寞，等你的侄子、我的侄孙长大了就能好好陪伴我了，到时哪里还用我泡茶，苗王子定当无所不能。”

“你！好哇，王叔，这么早就想这些事了，我又想起每次回来被你罚抄书的事了，不行！到时一定要拉着他脱离苦海！”

“小王的王府里锦衣玉食应有尽有，怎么会是苦海呢，而且书中自有黄金屋啊……”

“啊！别说了！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我不想想起那些经书。”

心怀叵测的人，也暂未打开那扇门，于是喝着热茶，时而打趣，笑逐颜开。

赤子之心的人，又急又气，急那个刚出生就即将面临重任的小家伙，将来是否能扛得住一系列的重压，毕竟只有王室中人知晓，降生在王室绝对不是做梦都会被笑醒的事。

千雪孤鸣可是个笨人？众人皆醉我独醒，才是大智慧。他不要像王叔那样，多病又不想治，得过且过，还是束缚在里面的鸟儿，他也不要像王兄那样，一世人都在争，争得如今面容沧桑，也还是战战兢兢。

所以他去学了医，回来对王叔说“你的病有救了，整天咳咳咳真是烦人，我受不了了”，所以他对王兄说“我以后也不会像你那样娶老婆的”——也难怪他会被关禁闭——千雪长叹。

忽然，耳畔响起一阵哭声，由远及近，并非婴儿啼哭，而是出自一个男人压抑已久的宣泄，是感动，是大石甫落，还有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就算千雪再怎么铁石心肠，闻之也蓦然一震，太久了，未曾见王兄这样狼狈的一面。而且千雪才不是什么铁石心肠之人，所以捶胸顿足，自己身为小王侄的长辈，也有一种骄傲自豪感油然而生。

怕什么呢？有他在，今后纵使有刀山火海，也会先走在前面给王侄扛住，让其走过去。

“颢穹今天真是情感丰富啊。”竞日孤鸣在后边说。

千雪嘴里喃喃：“王叔不期待见到他们吗？”

“期待，我们的家人本来就不多了。”

“……是啊。”

这又让千雪想起了那个不能被提起名字的人。

国之大喜，喜不自胜，人之大悲，怒急攻心。亲人，尤其是皇亲国戚，有几个会真正拥有好下场？

罪海七恶牢沉重的锁链声绕梁不绝，传信人一步三回头，不敢直视那双凶悍的眼睛。不过苗王传旨一定要通报，就只能咬紧牙关开口，朗朗说着小王子诞生的喜事。

殊不知，此时此地此情此景，无人当是喜讯。

恶人嘶声狂吼，俨如受尽折磨的野兽，誓要撵碎眼前人的头骨，眼前人何其可怜，来一趟这里，吓得尿屁滚尿流，落荒而逃，耳边还得听着声声诅咒，一字一句在回响：“颢穹孤鸣，你可要好好活着，保护好你儿子，如果没保护好，你儿子怕就活不下去，要请神诸神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悲，好悲。是怨，好怨。是恨、是凄凉、是不可饶恕。如此执念，就算轮回三世辗转梦回也诉不清，怎么闭得上眼睛？

另一头，床上躺着的女人，也有几近相同的心情。她刚生完孩子无比虚弱，流失的气力就像流逝的生命，只能瞪着那双干涩的眼，眼里无悲无喜。

孩子在哭，她便机械转动着脑袋想要去看上一眼，可是什么都没看见，宫人接力在为她擦拭身体保持常温，她手则在抽搐，手里好像抓着自己的那颗心，也在跟着抽搐。

方才苗王就在这里，令产婆抱着孩子，安慰她说：“没事了，希妲，你还活着，太好了，我很怕你死了……”

男人和孩子竞相争辩，比谁能哭，本应是世间绝美的情感，她却有点手脚冰凉，一种空虚感蓦然袭来，整个人好像在摇摇欲坠。但是她知道，哪怕死兆星在闪烁也一时半会死不了，因为活着的人有更强的心愿，哪怕无法实现。

“他不能打扰你。”苗王见状，一声令下，产婆就抱着新生儿走了，苗王用手背卑微地贴着她的额头，恳求道：“你先好好休息，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没事。”就像热炭熊熊燃烧的动静，一开始噼里啪啦，后来逐渐式微。希妲看着他，忽然笑了：“我很好，休息一下就行了，你还有事吧？”

“嗯……”苗王迟疑着，说：“千雪和王叔在等着。”

“去吧。”希妲闭上眼睛。

“好，我晚点来看你。”

苗王所有的温柔从头到尾都只倾注于一人，若说造化弄人，恐怕小王子的诞生便是极好的见证。知情者缄口不提，所以可以当做没发生过，高高在上的一国之主有时候也会有这样盲目单纯的时候。

他在离开寝宫之际抬头望着了蔚蓝的天空，于是想到了颢穹孤鸣的命运，以及天阙孤鸣的命运，他想，我的儿子必须继承王位，并且要所有臣下以他马首是瞻，他必须超越他的父王和王叔，超越这片蓝天，俯瞰苗疆大地，他必须强大，必须成长，必须做那个独一无二……

“啊！来了来了！！”不远处一道身形如离弦的箭，瞬间跑到跟前打断了思绪。

看着对方急不可耐接过产婆手上的孩子，颢穹孤鸣吼道：“千雪！我都还没抱！”

“怎么了？现在就舍不得啦？轮着来啊，他也是我的王侄！”千雪孤鸣手忙脚乱抱着，后知后觉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轻的重量，刚出生的小家伙五官皱巴巴的，好难看，脑袋光秃秃的，沉沉睡了过去，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千雪孤鸣看呆了，没听懂产婆在跳脚说什么，还是竞日孤鸣一拍他的肩膀，才让他回过神来。

竞日孤鸣的目光轻巧穿了过去，看了一眼，也跟着微微发怔，不过要镇定许多，说：“产婆要你交回给她带，刚出生很是脆弱，特别是你这种外行的。”

旁边颢穹孤鸣更是急得吹胡子瞪眼。

千雪赶忙递给产婆，眼见产婆刚托抱好，小家伙就乐呵呵起来，顿时觉得很神奇。“这也太可爱了……”他说。

颢穹孤鸣忍无可忍，“千雪！你怎么老盯着！休想带坏他！”

“哎哟，王叔你看，王兄这么快就瞎操心了！”

竞日孤鸣笑了笑，问道：“颢穹，百日宴就将起名，你有想法了吗？小王可以代劳哦。”

颢穹孤鸣郑重道：“起好了。”

“嗯。”千雪蹦蹦跳跳笑开了怀，一边绕着产婆转，一边对小家伙挤眉弄眼，笑嘻嘻地说我以后就是你的王叔啦我罩着你什么都别怕，颢穹孤鸣拿他没辙，哭笑不得，竞日孤鸣将这一幕幕收进眼里，负手在背，默不作声。

那确实是个可爱的孩子，那确实也是至亲，无可厚非，然而各自的命运掌握在各自手上，将来是他安好，还是北竞王安好，终究是个谜题了。

“是说，王兄啊，你想的是什么名字，快给我说说！”

“现在不是说的时候！你别再转了，产婆都被你绕晕了。”

“小王也很想知道呢……”

“那我先跟你们说，叫……苍越孤鸣。”

愿孤狼威勇响彻苍昊，鸣天动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