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千余载

[0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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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飘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摘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别进大衣口袋里。

人海如潮，周围的人都在看他，与罗碧约好在这个地方见面，让他稍微能够腾出空去观察这些平时看不到的风景，亦没有半分不耐，末了走远了一些，闲适倚着站台，将脸埋进浅紫格子的围巾里，送走了最后一班擦肩而过的公车。

雪花絮絮，落入他的衣领，添了份恬静，擦得澄亮的皮鞋感染了藏在心底的小小期待，踮起脚尖，寻着了自视野尽头大步流星走来的高大男人。

八点二十分，有人热衷于追肥皂剧，有人形色匆匆赶赴超市，而对这类都不感兴趣的人，却能在此时此刻心情大好，唇角勾起笑意。

我等得很久。

我比你等得更久。

头顶路灯昏暗，站台已经结束工作，只有风声刮着，刮走罗碧身上的仆仆风尘，面上神色变得柔和。

他俩心照不宣，每次都不准时，这种无声的交流在任飘渺终于熬不住、愿意起步靠近他时消散在雪中。

望着你我相等的身高，罗碧出了一会神，穿着大衣戴着围巾的任飘渺很禁欲，像裹在风雪里的美玉，尚待识玉的人挖掘。

罗碧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撩了对方贴在脸侧毛绒绒的卷发，柔软蓬松的触感，乃是唯一给他的错觉，比如薅的有可能是一只家猫，或是山野间的大猫。

事实上下一刻更加坐实这个猜想，任飘渺歪过头，将俊美的脸蛋贴过来蹭蹭，蹙起的眉宇逐渐舒展，浑身分外放松，若不叫停，他该会一直享用这个特权吧？

感觉着指尖传来的冰凉感，罗碧不由自主端量起对方，簌簌雪花落在他长而卷翘的睫毛上，染白了年岁，忍不住掸走，又因为彼此靠得太近，雪花在空中飞了一圈，转而落在自己肩膀上，任飘渺礼尚往来盯着，倾过身，用嘴吹走了它们。

罗碧接着将手收了回来，两个人并肩走，离开了那个站台，回头一看，扑火的飞蛾仍在，路灯拉长的却是两个人的影，黑与黑交错，黑与白碰撞又分开，留下徐徐的、有节奏的、并且不再孤寂的风声。

广场上的大屏幕正在播放天气预报，说明天会下暴风雪，大屏幕下的爆米花店排了一条长龙，店门口还放着最新上映的电影宣传KT板，罗碧鬼使神差翻出裤兜里的两张票根，愣了愣，干脆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又装回另一个口袋。

也许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更适合做更刺激的事，可他们二人，都意外地很容易被对方满足——

任飘渺喜欢这样漫无目的地行走，互相之间的交谈少之又少，你不谈工作上的压力，我也没有贫穷的烦恼，至于情话，好像放在哪都不合适——

然而也许人都很善变，所以在看到斑马线上过去了一对情侣的刹那，罗碧被“袭击”了。

任飘渺……开始不满足了。

清新的发香勾着嗅觉，干燥的冬天激发感觉，眉目冷峻的任飘渺喊了一声“罗碧”，罗碧就不知怎地舔了舔嘴唇，变得无所适从，任飘渺不仅挨着他，还将手伸进他的裤兜，试探着里面的东西，并且隔着薄薄的布料有意无意掐了一把肉。

罗碧恨恨瞪着他，他埋下头去，只扔给自己一个圆圆的发旋，环视四周，谴责目光不断，若任飘渺脊背也弯下去一点，那就不只是骚扰这么简单了，而是被强迫做不可描述的事。

奈何他身量不轻，平素里看着白白净净也如雪花一般，压过来时却也重，至少扛不起来。

任飘渺才不管他有多少小九九，遗憾地开口道：“无心既然为你准备了电影票，就不要浪费她的心意。”

“我们见了面，就可以各回各家了。”罗碧单纯怕排队的烦恼，他不爱看电影，但就他所知，只要去看电影，还是要形式性买一桶爆米花的。

任飘渺轻轻笑了笑，他在笑时胸腔也在震动，而他就倚着自己，所以，罗碧的心口也热了起来。

任飘渺非常礼貌绅士，重新将票根折好，贴着他的裤兜安放，这又离开了，重新站直，毫无瑕疵的五官爬上柔软美好的情绪，眨眼的工夫而已，又再见不到了。

和其他人一样，他们也需要过斑马线，这个天底下不缺八卦的人，那么就更不会少了喜欢看风景的人——他们俩都是赏心悦目的风景。

罗碧抬眼看向广场的方向，惊觉距离越来越近，神色便愈渐复杂，方才任飘渺在自己裤兜里作祟，他跟着做了一件很“过分”的事，为什么说过分，因为想也不想，由惩罚变成了奖励，他们两人在裤兜里牵手。

也许是因为任飘渺的手很冷，一定是因为任飘渺的手很冷。

于是，他又惦记起方才的温暖，然后重新牵过来，后者微怔，侧目注视他，不到两秒，眼底就闪过一丝笑意。

街上人来人往，他们也不过是沧海一粟，不会有人一直关心他们在做什么。把彼此隐在人流里，就算平时不喜欢这种气氛，也会因为身边待着谁而双标一下，任飘渺发现，那条长龙人数并没有减少。

“算了吧。”低低说一声，他也许在强调自己不爱吃爆米花。

罗碧显然忘记自己的坚持，看他一眼，严肃地说：“无心给我买的票，我不能辜负她。

结果：机会是无心给的，过程是自己创造的，所以电影还是要看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