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千余载

为神不乐，为鬼不尊。 是非一线，终成因果。

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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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忌】弃天帝×忌霞殇

神鬼向，本部是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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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应生于太平盛世，如今，忌霞殇的这番想法更清晰了。

[0回]

一旦开始就像打破了禁忌，他们在一起酌酒的次数愈加频繁，席间无话，只是默然垂头，看那酒液究竟有几种成份，也是相当奇妙的触动。

又是一个半年，放在苦境不过是白驹过际，短短一瞥而已，身为切切实实的凡人却有不同的感受。

弃天帝对他态度的转变，随着祭祀大兴的过程变得友好。

但这些都是世人的理解。对于朝堂上的人，做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不是随便猜猜就能知前因后果的，不以为然的包括落得在旁观看无法插足掺合的他人。

樊仲是一个，侍女月桂又是一个。

话说闲散诗人之所以称之为“闲”，便是趁兴附合，或对月作诗，或饮尽风月，无拘无束，风流惬适。他们所到之处无个停留，永远不可能只待在主城，为的是回归本真。

既然如此，上位者一参与就变了味道，哪里还是可以挂上钩的人，反而多了突兀感，让人迷茫了起来。

忌霞殇心存感激，哪怕他不曾自卖自夸过，也着实在这段时间里花尽了心思和时间，又找回了那股子热忱，当然要全力以赴才不枉重生一遭。

以及，眼前这位高高在上的天神，有朝一日也会对他褒赏称赞一番，饶是再怎么镇定，还是小小地窃喜了一回。

这才是生而为人该有的慨叹，不会不食烟火，而是颇有心得。

祝律，曾在走访时有过耳闻，再加上自己一直有阅书的习性，当知“书中自有黄金屋”的真谛。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依样画葫芦，再将算得上是“纸上谈兵”的文字交由对方过目，顿时就能清楚可行性。

弃天帝拥有这副能力，这便是得天独厚的神思，第一时间便能看出瑕疵与即将带来的收获，那双幽深的异眸，甚至慵懒地舍不得眨一下，总是这样神态自若又威严自敛，而恰到好处的转变，也如融雪后的春风，掀起一阵阵躁动的涟漪。

得出结论是在多次斟酒的席上。

弃天帝时不时有笑意，那张脸的表情丰富了许多，偶尔为忌霞殇倒酒，或者就杯即喝。他们时有交谈，完全没有对坐无言的尴尬，一开始忌霞殇或有些顾忌，后来察言观色久了逐渐放下了心。

弃天帝的所作所为他看在眼里，与其说是陌生不如说是生疏，笨拙又淡然的互动，发生在不只想说国事的当口，只有一个说了，另一个才会配合说，不至于冷场。

这些细微的交流，致使忌霞殇感激之外又生了朋友相惜之情，但这是君与臣不该有的。

“忌霞殇。”弃天帝已经这样唤他。

忌霞殇微微一笑：“王醉了。”

岂不是，男人眼睛眯起，神色颓靡，独自跷腿倚在树下，发絮里摇曳下来的透色绸带刮动风声，顿时拂散了露天的寂寥，悦耳动听。

他们不再处于城外，根本就是在偷来浮生半日闲，远处尚是飞檐翘角，这边已经曲水流觞，取之不尽。侍女月桂呐呐站在背后，肯定有一腔想说的话，毕竟，忌霞殇只要一抬头，就能见着铺在她脸上的担忧和不解，以及诧异与哑然。

应该说，忌霞殇也作如是想。

早先，弃天帝因热扯下了外衫，露出好看的脖颈，理所当然勾起唇角，始终高昂着头，王者的威严一样不少，“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吾想问问你关于天神、地祇、人鬼的区别。”

从来要对着杯沿咂啜一口的忌霞殇将这一幕收进眼底，手一顿，面上发热，移开了视线。

他好可怜，就连太阳神也未曾告知过他弃天帝有轻佻的作风，这会儿因着沉溺于这人无可比拟的样貌，反而生了奇怪的心思，譬如为何只在自己面前呈现。

“忌霞殇。”弃天帝见他眼神飘忽，默不作声瞥了瞥他白净的脸颊上显而易见的酡红。

自己要体恤下属不假，那么何须在意到这种程度，反倒让他觉得喝酒不尽兴，味道也跟着淡了许多。怕是忌霞殇胡思乱想，一个秉持了千年无神论的南襄，猛然开启截然不同的方式，本就新鲜。

谁说为王就不能赶一趟新鲜了？

漆黑色锦织包含森罗万象，如今脱了开去，弃天帝就是一个好酒人，想侃想聊，最好一一诉个清楚。再看忌霞殇，羽扇不离手，发丝一丝不苟，神情姿态却远没有那般端正。弃天帝酒樽一握，左开目光去打量他也是情有可原。

脸红起来，平添了风情，真是件惊喜。

忌霞殇知道这人始终在盯着自己，除了有苦难言，也暂时找不出想要抗议的理由。他踌躇着，片刻后从唇隙里出来的只有：“三类之别，实乃祭神、祭祖、祭灵，儒中至典有《周礼》和《礼记》，诸如此类无一不诉轻重之分，吉来之相。”

弃天帝淡眼睨他，“可吾之所闻，是‘祭祀无鬼神，圣人非必神’，国之治下，无非是附之教，形于民，谓于风。”

忌霞殇心下一凛。这么私讳的事，说得隐晦也能随手拎出一二，不过就是帝王家御下的手段，也是巩固政权的心机。

历史春秋更替，书上记载一样没少，亲身历过的，这还是头一遭。就不知，弃天帝特地在他面前透露，是探他想造反的口风，还是单纯觉得他就是个闷头之人。

无论是哪一点，都让他骑虎难下。

弃天帝一点也不着急，任他百转千回苦思熟虑，空隙间，欣赏他五彩斑斓的反应亦是乐趣。事前没发现，忌霞殇是这样纯粹，想了些什么，全藏掖不住，倒投在一张脸上，白了又白，再寻不回起初为之动容的红润。

果真是一方水养一方人，深居简出的弃天帝再孤陋寡闻，也知晓南襄之土暂无与忌霞殇相似的人，若有，他估计会找来一探究竟。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只是个人心思，是弃天帝无所事事时的小风趣，不与他人说，自己自得其乐。

这时忌霞殇已经整理好了思绪。

他觉得夜深露重，将弃天帝搁放在一旁的外袍拿起，谦谦递了过去。如此善意，弃之可惜。男人纳在怀里，之后干脆松松晾在肩上，这样一看，墨色长发正好钻进臂弯，与他寒而不冷的胸腹紧贴着。

“万物有灵，神灵创造人类，人类畏惧之余又敬佩，想消灾，也同样想消除想犯上的嚣念。”忌霞殇心有所感，问他想起了谁，一听便知，“所以无鬼神，只因祭祀始于人心，人心不会有鬼神。”

弃天帝闻罢，微眯起眼睛看了过来。他的审视明确，且不太苟同，“人心不足蛇吞象，且比鬼神还要可怕，你已阐述说明了真相。”

“这……”忌霞殇皱起了眉头。

这个男人，无论如何都抛却不了人神的定位。失了忆也动摇不了半分，他骨子里认为人是卑微的，也许这一刻仍这样觉得。可这一刻，他的子民也是人，而他更处在万人之上，那么，他还属于“人”的范畴。

绝不会因此而跃出其上。

忌霞殇叹了一口气。

他想，真要说个明白，恐怕三天三夜也得不出答案。月桂已经杵在后头耸拉着眼皮强忍着睡意，他略一思忖，温声道：“王要秉烛夜谈，是否先要让此时此地只剩你我二人？”

“吾允你。”弃天帝扬手一挥，似笑非笑。

绢布被浸湿了，水袖打翻了酒樽酒坛，满地都是酒味。漫天繁星的苍穹之下，月桂得令悄然退下，忌霞殇微微抬起头，第一次望进他深邃的瞳海里。

真好像能将人吸进去似的，转眼就屏住了息，出现像溺水一般的无措感。

（待续）

下章上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