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千余载

*坚持每日一篇，关键词：一见钟情

*文：慕卿

*CP：燕归人×羽人非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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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风天的小岛上最惊人的景象是什么？无疑是远处汹涌的浪潮。它们如吞日的象，又如震撼人心的黑洞，将天地融合到了一起，将气候翻转了，体会不到春夏秋冬。

一处景区，被台风掀断了电线杆，大树皆连根拔起，原本以浪漫为著的竹屋小径，全毁之一旦。

世界好像都黑了，耳边响彻的只有水声，从海的那边而来，将钢筋混泥土地面全部拆成一小块一小块，简直像切年糕似的。

[0回]

这种境地下，最想做的事，应是打电话回家了，但最绝望的也是打电话回家。因为，没有信号。这个小岛将你和外面隔绝了。

唯一安全的一栋楼，挤着数以百计的人们，他们都是趁黄金周来旅游的游客，可谁会知道，九月份的天气就是侩子手，在你尽兴的时候给你一个措手不及。

关紧的窗，发出凄厉的嚎叫，不断拍击的呐喊，好似有东西一直在那边看着你。在担忧中睡着的人们，被惊醒，又在失落中进入梦乡。

坐在角落里的羽人忽然站了起来。他坐了好久，久到双脚已麻，如今走上一步，就好像被无数的蛛丝缠绕一样，非常地不舒服。

他走到了窗边。

大部份游客都是结伴来的，但他是独自一人。他是为了拍摄取景才事先做了功课来这里，但还是身陷其中。他伸出了手，想把窗户推开。外面的景象令人恐惧，只有亲眼看过的人，才有那种自信在日后述说一切。

窗户没有因他的坦诚而软化，与此同时在他的眼角余光中出现了另一只手，比他快上一步，推开了。

北京时间下午四点半，目之所及已是漆黑一片。

台风在这片海登陆，昔日金灿灿的沙滩被啃食，越涨越高的海水已到楼下，通过微弱的室内灯光，可以看见有些死鱼死虾飘浮在上面。而与这栋楼仅仅十几米之隔但建筑年月过长的几个豆腐渣工程，全倒塌了。

平静看完这些的羽人，收回视线，在拉窗的时候，又被抢先了。他终于正眼看过去，毕竟自己的手被压住这种事不管是谁都不会接受，更何况对方是个男人。

“你好。”看着羽人抽回手，男人笑道：“你看得太入神了，我也是。”

是的，所以没打开窗的人，被打开窗的握住了手，停在窗户上。

彼时人声鼎沸，每个人都在紧张，所有人都在害怕，没有人理你在干些什么。窗边身高差不多的两个男人，陷入古怪的对视中，好像都在揣摩谁的忍耐力更高一些。

渐渐的，羽人选择不做这种无谓的事。

他坐回了角落，那是一个很隐蔽的地方，照不到灯光，二楼楼梯的阴影也洒在这里。关键时刻，人们会在热闹的地方寻求安全感，所以，没有人和他争抢位置。

不过，他的身边来了个不速之客。

有人坐了下来，盘着腿，拿着上衣口袋里的烟盒，之后瞪着烟盒没有了动作。羽人不用看也知道，想必是已经见底了。对于这种不良习惯，他礼貌地说道：“室内不准吸烟。”

“燕归人。”男人看着墙上鲜明的“室内不准吸烟”六个大字，“我叫燕归人。”

“嗯，你好。”羽人即答，“我叫羽人非獍。”

单身者，除了独善其身外，还有一丝豁达和悠然。

羽人是这样的人，所以并没有深刻的快要到达生命终点的体会。景点工作人员派了好多人来安抚，毕竟这种糟糕的情况禁船出海，外面的人进不来，里边的人出不去，自然也要造成食物短缺了。

三天。

能坚持下来，就是赢家。

羽人在工作人员的喇叭声中放空，而燕归人在和他交谈。

燕归人的声音很低沉，比隔壁的快递小哥的还要好听。“出差时路过这里，听小妹说风景很好，想拍一张送给她。”仅仅几个字，也让人安心，使羽人不禁竖起了耳朵，想听到更多。

“……没想到，也交了新朋友。”

“我也是为了取景。”羽人想，这个“新朋友”不会是我吧？

燕归人翘起了嘴角。

这个人将背脊绷得老直，却硬是把目光落在地上，好像上面有一排排蚂蚁在搬家似的。只能说那姿势太奇特了，没有人用倾斜着的身体去感觉生活。是在尴尬么，不习惯和男人独处？

燕归人不禁问道：“你是摄影师？”

“是的。”察觉到这位就是个妹控，羽人拿出自己的背包，翻出了一张前两天拍下的照片。那时的暮色凄美，令人动容。海天一色，波光粼粼，而手拿全画幅单反相机的他，却显得如此渺小。

燕归人接了过来，在这样小小的互动里，他们的手再次相贴。

原本只是燕归人的大大咧咧，结果却也觉得这样很不错，对方皱了皱眉，没有对此感到反感。于是，燕归人一边欣赏照片里的风采，一边回味身边人的风采。

毕竟，不是谁拿着相机都可以照出这番美景的。

“送你。”

羽人的声音像渗透了月光，非常沉静。燕归人觉得，小妹一定会喜欢这份礼物。

没有人光顾的角落，在这一刻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随着入夜，一部份没心没肺的在打牌，一部份担心受怕的还在抱怨为什么手机没有信号，一部份情侣相拥而眠，一部份小孩仍在低泣。

小小的楼里，却将人性最大化，任何一面，都能收进眼底。

燕归人倚着墙，脑袋也靠着，居高临下注视这幅画面。末了，他转而望向羽人。

后者的下眼眶已凹陷，黑了一圈，眼皮也耸拉着，看起来困意明显，却就是撑着不睡。背包被其抱在怀里，过长的毛衣袖将一双手也包裹住了，环起，将自己围成了一个圈。

这种表现，是拒绝外界一切给予的信号。

燕归人想了想，坐近了一点。后者很快反应过来，侧目看了看，满脸都是“我要不要再后退一些”的准备。

“就这样吧。”燕归人提醒他。

羽人顿了顿，没有拒绝。

身边有人，温度稍微高了。羽人的手指先是攀着袖口一会儿，后从里边伸展了出来。他的脸隐在暗处，在已关掉灯四周仅剩均匀呼吸声的这一刻显得诡异。没有人知道还有人没睡，不对，还是有个人知道的。

羽人的怔然，在破光离他更近的男人跟前更加强烈。

他们像急需取暖的人，但他们也是陌生人。不习惯这种距离，羽人小声道：“你做什么？”

燕归人没有说话，他的情绪因为对方急欲逃开的行为高昂了起来，就像大草原里见到猎物的家伙。他认真斟酌了一下，问道：“你谈恋爱了么？”

虽然很唐突，他还是问了。问得很绅士，说得很礼貌，导致羽人不好意思就此责怪他，于是回道：“没有。”觉得不够，又加上一句：“单身。”

“嗯。”燕归人笑了，低低的笑意穿过羽人的鼓膜，嗡嗡作响。他没有作罢的想法，继续问：“你在哪座城市？”

“……”羽人不再如实作答，他已经知道这个男人存着什么心思。但说时迟那时快，他正想起身另觅一个“安全”的角落，忽然手腕被捉住了。两人因为惯性靠到了楼梯下面窄小的拐角处，大眼瞪小眼。

“我也单身。”他听见燕归人这样笑着，“说不定出不去，为了不要有遗憾，不尝试一下男人的吻感么？”燕归人的语气风趣中带着诱惑，在试图攻克羽人的防线，“反正我们在外没有连系，怕什么。”

成年人都是不拘束的，如果现在在场的是个女人，羽人说不定会抱上去。但没有如果，就算有个女人在场，那也不是如燕归人一般的性格。

见对方仍攥着照片没有收好，羽人顿时有了要收回来的冲动。他也真的这么做了，但燕归人马上看出他的意图，将照片举得老高，而重心不稳的羽人被他一扯，跌入了他怀里。

“哈，热情的人。”

重新坐好的羽人脸色黑成一片。

接着，他咬住下唇的齿硬被推开了，湿透的舌头窜了进来，避无可避的他被扣在臂弯里，滑腻的感觉迅速攻陷他的口腔。他的呼吸喷出来又好像飘回了鼻尖，一同回来的还有对方的吐息，热乎乎的，惊得他头皮发麻。

但还没有结束，不知是感觉太好还是其他，首先沉迷的竟是燕归人。

原本只是想调戏调戏这个看上去很严谨的男人，可奈何口里的滋味实在太美妙了，意犹未尽之时还伸出了手，一指指腹按在柔软无比的唇肉上，一指伸进去，挑弄透明的汁液。

可怜羽人连续被呛，被迫一直吞入不属于自己的甘霖。像个溺水者，好像真的在台风天里丢失了性命，四肢蔓延无助和恐慌，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根浮木，却还是拉着他往下沉，将他淹没。

“你在哪座城市？”

他听见燕归人不厌其烦地问，他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想要来个一夜情。所以他还是没有回答，且将对方推开了。两个人在黑暗里喘着粗气，都似不太好受，又都似被这种交流征服了。

燕归人忽道：“确定你的坐标，我就可以追你。”

羽人沉默良久，打断他不切实际的幻想：“抱歉，我不喜欢男人。”

“啧。”燕归人暂时不想和刚才被吻得浑身发软的人说话。

*****

三天很快过去，当台风渐息，船只可以再次出航，所有人都得以解困。这本是一场旅途，还是出了意外的旅途。那么，到达终点，就各自为战了。

羽人不觉得那样的经历有什么不好，至少他不讨厌。而且正如那人所说，仅仅是吻。大男人没有必要纠结在这种小事情里黯然神伤，又不是失身。

将拍过的画面全洗出来，看着晾好的成果，别有一番感慨。少了一张，想了半天没想出原因，后面他才恍然，是给了那个萍水相逢的人，也许那将是他们唯一值得怀念的地方。

接到电话后，他换了件衣服就出去了。

这次合作的公司要求根据那个旅游景点做个主题。而按照事先谈好的条件，只要拍出风景照就行了，毕竟他们那边是本着推广景点而进行的。

但现在，他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他想将台风那几天岛上的画面也加进去，不管是人，还是物，在那一刻都是活的。

很快就谈妥了，对方笑道：“我们部门老大特地嘱咐我要听你一言，我差点要以为你是他的朋友了。”

羽人皱了皱眉，道完谢后离开。

站在电梯门口时，他还在想那一句话。岂料，当门一打开，随着那从小小的缝隙一点点扩大的视野，一个眼熟的男人印入了眼帘。男人嘴里擒着笑注视他，他默不作声进去，眼睛直直盯着电梯里的数字按键。

他第一次觉得上面跳跃得这么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