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千余载

*坚持每日一篇，关键词：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文：慕卿

*CP：燕归人×羽人非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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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人非獍是个老师， 再加一句，是个经常参与打架的老师。

燕归人第一回看见是在通往寿司店的那条小路，这人身形敏捷，一丝不苟的着装竟也飘出了几丝无拘与冷凛，隔着老远也能听到掌风的动静。

[0回]

羽人被围攻了，面对不下五个人，竟然也如鱼得水，没有丝毫畏惧，轻松应付，十分潇洒。待到那几个人倒地哀嚎，燕归人已经看得目不转睛，甚至，耳畔响起叫唤还愣了一下神。

“出来吧。”

燕归人转出，发现对方已步近，而闲杂人等早溜得没影。端详一会儿，对方泰然自若，一点也不觉得被围观了有什么不好，反而受之，还道：“是你。”

“嗯。”燕归人忽然沉默。

羽人负手，颇有人师风范，“放了学不早点回家，晚上还有课。”

“咳咳。”让燕归人尴尬的是，这位不仅是同校的，还是专门的家教，加上目睹了这一出，一层加一层，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假意低头思索，微微苦恼。

羽人侧目，“你是要问我为什么打架？”

“你都说出来了。”燕归人无奈。

羽人将挽至手肘的袖子放下，直到裹住半边手背，“只准州官防火， 不准百姓点灯么？”

燕归人惊异地瞧着他，“那是别人，至少我，不会无故揍人。”

羽人打量他强武勇壮的体格，“主要是没人敢惹你。”

“哈。”燕归人失笑，“这也是原因之一。”

“好了，回去吧，晚上见。”羽人不再流连，转过身。他的身影消失在那头，淹没在日光的怀抱里，没有半点犹豫。倒是燕归人杵着不动，思绪慢慢飘远。

品德是一个男人的灵魂，各是线条，直，则刚强有力，曲，则彰显韧性，随意勾画几笔，是沉稳是冷静，是理智是负责任，一一信手拈来。

这些，都是羽人教给他的。羽人常言：以天空、高山、大海为胸襟，海纳百川，并保持血性与考量，才能更好地融合自身的灵魂。

至于为什么羽人要这样翻来覆去地讲述人生大道理，燕归人只能认为对方有一段时间没说话闲得慌。于是也开始怀疑，是否在还没从事这门职业之前，一度寡言惯了，以至于有极强的两面性。

晚上八点，羽人非獍准时到达。

燕归人家离学校极近，不算是独立的住处，而是录属于孤儿院。燕归人自小就失去父母，羽人对他的第一印象，便是质朴低调。大部份时间，羽人会邀请他来自己家，毕竟环境要好上许多。

但，燕归人也会有身为学生的在意，比如一直打扰老师并不好。

上门来，燕归人刚好洗了通澡，头发上还挂着水滴，发梢轻轻拂扫着毛巾，看上去手感柔软。他身穿运动套装，一点都没有高三学生的模样，倒显得早熟，身材也很高大。

他曾说过上了大学就会去做兼职，关于这一点羽人不曾担心，对方既乖巧又务实，刚刚踏进成年边缘，多了份介于其中的两份魅力，独属于年轻人的活力和激情显而易见。

羽人与他相隔八岁。

在燕归人眼中，羽人一点都没有架子，愁眉苦脸代表了一副气场，当今时代很吃这一套，所谓忧郁气质更有味道之类的。例外，羽人较为瘦削，皮肤相当白净，偶尔沉静偶尔严肃的姿态更让他变得生动，反而愈加逆生长了，一对黑白分明的眸子好像会说话似的。

与其相处越久，越会觉得家教辅导生涯意犹未尽。

不过，尽管如此，燕归人还是走了神。他脑海里还逗留着白天那一幕，为见到的另一面感到诧异和好奇，握着的笔头难免出现了弯弯曲曲的轨迹。

羽人就坐在对面，修长的指尖扣着案，轻轻一敲。他戴着翠绿色细边的眼镜，透明的镜片下，目光锐利了些许。他淡道：“答完题了？”

“呃……嗯。”燕归人猛然一抖，献上卷子。这些一般难不倒他，模拟及复习资料翻来覆去地啃，若再不记得滚瓜烂熟，这位家教估计会翻脸撒丫子走人。

而事实是，他们之间并没有契约和雇佣的束缚。其一，燕归人请不起他，孤儿院院长也很忙，不可能会留意到这边。其二，燕归人不是让人头疼的类型，只要静下心来，想要考理想中的大学还是轻而易举。

可他还是平白无故捡到了免费的家教。这该托对方的福，按羽人非獍的说法，是为了更好地辅导，并扣杀掉临时抱佛脚途中有可能抱到难关的岔路。

燕归人到现在还不明白究竟。

羽人却懒得理睬他犹如名侦探那般的脑回路，递上一张新卷子，“完成这个，有什么问我。”

燕归人无辜地看着他，“我做很多了。”

“所以，你觉得我在压榨学生？”羽人挑起眉。

燕归人狐疑道：“我说出来你可能会生气，可我还是要说。”

羽人等他继续。

燕归人转着笔，“你是不是在计较我看到你的秘密一事？我替你保密，不会告诉别人。”

羽人抬了抬手，用食指推了推眼镜，翘起腿不说话。

他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燕归人在忙碌时，他也在忙碌，沉浸在书中海洋。他总能挥别一切没必要的过程，自得其乐。因此，燕归人才不敢想像如此两面竟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当然，燕归人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人，至少开始明了这位老师确实正在维护着面子。他眯起眼看了看，两秒后垂下头认真写作业。

与此同时，羽人突然很好脾气地开口，“完成后，我给你一个奖励。”

燕归人神情不定，视线游移，“不，不用。”

羽人的食指和中指夹着书签摇来摆去，俨然是一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耿直家伙。他意味深长望过来，顿了顿，没再多言。

燕归人在害怕。

他却嘴角上扬，微微一笑。

这一笑，可谓诉尽百种坦荡，且没有一丁点要道歉的意思。

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也不能说是小事。对燕归人而言，是自己的初吻被夺了。对羽人而言，初吻发生在很久以前，大概也是在读书时候。

一开始，羽人只是直来直去，见燕归人过来请教，呼吸就喷在周遭，空气也跟着变得温热，右眼皮便跟着一跳。尔后，他啄了一下燕归人的侧脸。他的细微碰触，如白文鸟的嘴喙碾过的动静，有些轻柔，有些可爱，还有些令人头皮发麻。

燕归人那次被惊吓了整整一个星期。

羽人明确告知，“我是在表扬你。”

燕归人挣扎道，“没有人通过这种行为表扬，我们不适合欧洲文化。”

羽人的心情很好，“你是不是认为这种事只有相互喜欢的人才能做？”

“当然。”燕归人坚持着这种想法，“你难道不这样想？”

“我不知道。”羽人是在说实话，他已经很久没再恋爱。

燕归人闭了闭眼，“你一定在嘲笑我幼稚。”

“可以这么说，你还小，而我，不小了。”羽人的声音变得悠远了起来。

燕归人默默瞥着他，并没有答话。

这一纠结就纠结到今天，还是无济于事。每当羽人当作玩笑再提起，燕归人就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好，总觉得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他感到悲哀可笑，偏又生不起气。

有时，燕归人的注意力真的会停留在对方一启一合的唇瓣上，流动的粉色恰似中心公园的桃花，透彻鲜艳，很有意思。奈何季节也仅依附在春天，春天一过，便谢了，找不到踪迹。

他的窥视悄无声息，谁也没发现。

羽人拔高的嗓音唤回了他的神智，开始为他分析新一题。

羽人提醒道：“不必去想有的没的，对你我造不成威胁。”

燕归人不禁反问，“你并不担心？”

“担心什么？”羽人翻开书页，“我的学生会爱上我，还是老师会爱上自己的学生？”

燕归人淡视，羽人回视，接着道，“你以为在上演《窗外》的剧情？”

燕归人抿了抿唇，面上漫过诡异的不甘的色彩。他该想到，长辈的世界不会容忍后辈去涉足，更不会让你去测度半分半毫。也许对于在社会上连滚带爬的这个男人来说，这些举止再正常不过。

把玩着手机，划开屏幕阅读了几条短信，羽人陷入沉思。

他站在阳台边，眺望远处操场上意气风发的学生们。距离昨晚的交流已过一些时间，却还是频频想起，主要是燕归人就是藏不住的主，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压了下来。那副好脾气占了上风，否则就是掀桌子走人。

羽人开始后悔，早知道一时冲动会有这番后果，会被认成死理，他还会这么做么？没人明白，说到底，他那天也着实是冲动，宛若找着了平等的界线，有了与之并肩的希翼，紧接着，化成动力。

燕归人是唯一一个他免费辅导的学生。

这些的发生，都是有根源的。

源头该追溯到一年前，燕归人在街上奔跑，在众目睽睽且袖手旁观的情况下，抓住一个小偷并将被偷的钱包归还失主。燕归人走后，羽人找上那个小偷补上一脚。

岂料，小偷就此记下的仇，跟燕归人没有半点关系，反而指向羽人。

羽人便捞上了这样的宿命——没事得照顾一下那些拦路阻挡的魑魅魍魉，教训了没完，还来，一次又一次，比打不死的小强还耐操。

羽人后知后觉，时常做好事的燕归人，把做的其中一件给忘得一干二净。

相反，羽人被硬拉着站到同一条线上，成了绑在一起的蚂蚱，尽管当事人不晓得。

欣赏一个人，应该不分年龄，因为品德，就是他的灵魂。羽人非獍自认没有看穿别人灵魂的能力，不然，他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逃脱不了烦人的围攻。

这天，好巧不巧的，他感冒了，攻击力减半，一张脸病怏怏的泛着红晕，软塌下来的发丝在打斗间翘出了几根，可怜兮兮。

燕归人第N次路过，停下，正欲继续偷窥。片刻后忍不住，提了人拉到身后，再张目一望，不由愣住。

眼前的几个人，一点都不熟悉，然而他不熟悉，不代表对方不熟悉。受过难的一下子就认出了他，跳脚道：“就是你！”

燕归人拧起眉，半晌后才问，“你是谁？”

“……”

“赶紧。”羽人不想听这些没完没了的废话，更担心自己不太精彩的经历会暴露，他不想让燕归人知道。

“好。”

三两下将人打跑，燕归人连气都没喘一下。之前就说得很清楚，无故不会揍人，一旦揍人则不会手软。转过身，摇摇欲坠的男人这就扎进了他怀里，发烫的额头抵着下颌，热得好像烧了一团火。

“羽人非獍……”燕归人忍不住为彼此交叠的体温感动。

“我发烧了。”羽人蓦地觉察到，对方好像从没有称他为“老师”。

“发烧？”燕归人抬起手轻触，“怎么会，你洗冷水了么？”

羽人闷闷摇头。

燕归人扶住他，“我带你去医院。”

羽人皱着鼻子，“我家里有感冒药。”

相互依偎，谁还相信你们是师生。羽人的人缘极好，病情讯息也在快速扩散，竟没让保安和其他擦肩而过的人问出奇怪的话，个个关切地投来目光。

燕归人在他的指导下伸进衣兜里掏出钥匙开了门，将他搬到沙发上，然后着手找药。

“电视柜左手边第二个抽屉。”隔着一张茶几，羽人在远程遥控。

燕归人眼疾手快，对着说明拿了两颗，倒上水，一边过来一边道，“你的邻居对你真不错，你虽然看上去内敛，人际交往却处理得很好。”

羽人混着温开水咽下，咳嗽了一声，“你这语气，就好像你才是长者。”

“有什么关系？”燕归人轻哼，别开脸。

羽人想笑，却还是按耐住了。他的眼皮沉重，药物的安眠成份占据了他的神经，他开始向有生命力的事物靠近，一双手悉悉索索地向前行，揽上了对方的腰。

燕归人僵住，倏地盯着他，“你又来了。”

羽人微微仰起脸，清冷的音线里渗透了一丝纯澈，“如何，我挑战你的初恋，让你胆怯了，怕就此沦陷？”

燕归人不解又迷茫，“你不喜欢我，又老是让我误解。乐此不彼，是你的习惯么？”

羽人冷声一笑，“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这样的爱好？”

燕归人看着他，眼神复杂。

羽人叹了一口气，浑浑噩噩的大脑容不下太多的东西，双眼微阖，最终闭上。意识消散前，他凑上前，吻的不再是那张脸，而是嘴唇。紧紧相贴，也许迷恋于这种上升的温度，也迷恋于不对等的身份给出的刺激与满意。

他的舌头刚够上，刚想撬开，却失去了力气，又收了回去。

徒留那个一脸期待，又被丢下的人傻傻瞪着他。

“你究竟是不是故意的……”燕归人在思虑着这个。他似被吃定了，若即若离的沟通，每次都恰到好处，每次都是未完成，带给他惊喜和低落，还有一点点失魂落魄。

他的世界要简单许多，光明与黑暗，爱与憎，明明白白。哪怕他尚不足对方年长，也架起了心目中天平的轮廓，包括行事态度和蓝图，都在一一成形。

羽人非獍睁开眼， 印入眼帘里的，便是燕归人笃定的坚定不移的神态，仿佛下了什么决心。而两条胳膊，也将他固定在臂弯，力道之重，似要就此融进血液里。

燕归人一捕捉到他的注视，脸上就露出了失而复得的欣悦。

羽人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什么时候让对方失去过。

羽人道：“抱这么久，不累么？”

“不累。”燕归人提议道：“以后一块回家吧，再遇上多事的，我能帮忙。”

羽人斜睨他，“我的身手不赖。”

燕归人积极自荐，“寡不敌众，你可以看成是我的心愿，我也想付你工钱。”

“工钱？”羽人想了想，“也对，好歹是白工，要死要活。”

燕归人眼前一亮，“那……？”

羽人忽道，“你可以住到我这里，打理我的起居。”

“我不是保姆。”燕归人首先一本正经地抗议，末了才恍然，低下头用额头蹭了蹭他的，并亲了亲嘴角。

羽人无声慨叹，也实在没法坦然地说出所有念想，那样太考验道德心了。

他们就此吻在一起，热量不但没下去，更还加剧。男人灵活的舌尖就如一尾顽皮的蛇，四处窜动，如此热情，搅得血气方刚的少年发出一声闷吼，狠狠咬上，两齿相撞，都不由自主哼哼了几下。

羽人无奈道，“我是在教你。”

“可我想慢慢来。”燕归人托住他的后脑勺，指尖勾缠着他的发。

“嗯。”燕归人的声线已变得沙哑低沉，很是好听。羽人逐渐交了主动权，任君大快朵颐。霎时间，室内温馨旖旎，吻至深刻，久久不休。

年龄之差，远远不是问题。

谁先动心的，一目了然。

（完）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桃树不招引人，但因它有花和果实，人们在它下面走来走去，便走成了一条小路。比喻人只要真诚、忠实，就能感动别人。
出处：西汉·司马迁《史记·李将军列传论》：“谚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此言虽小，可以谕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