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千余载

*坚持每日一篇，关键词：画鬼容易，画人难

*文：慕卿

*CP：燕归人×羽人非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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皱着眉，燕归人发现自己早就将那些台词给忘光了——不过完成戏幕后确实可以稍加松懈，忘记也罢。所以他看着羽人非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对方才会开心，只好顺着自己的想法，最直接地说道：我喜欢你。

羽人瞪圆眼睛，脑海中断了一根弦。他逃也似地离开，身后跟追了只洪水猛兽似的。

[0回]

他们同属一个话剧团，却不是负责同一部戏。“血染的战神”正是燕归人最近所排练的内容，羽人刚好闲着，便时常来探班。

他们认识了很多年，还在学校时，谈论起今后的梦想，谁也没谈及目标是话剧演员。燕归人嚼着苹果说当导演也不错，羽人认为做个小小的道具组人员也可。他们这头说完，那头已经准备好参加部分剧目的公开招考。

太多人有太好的演技，却不知道在演戏。

而当一目睹现实中的朋友与你面对面站在灯光下，就会迎来一种奇妙的感触——仿佛不自觉找出了角色的共同点，你正在经历精神分裂的状态，你看着他，浑然忘我。

羽人和燕归人的友谊就是在这种情况里升华的，后来自然而然以此为骄傲，毕竟，互相能看到彼此的另一面。

羽人在一家书店门口停下，埋头钻进浏览架子上的摆设。

燕归人不久前的话还历历在目，羽人的一颗心更没有彻底平静。他曾对燕归人说过，不喜欢看悲情戏，不管是爱情亲情还是友情。每每这时，燕归人就会笑他，“你明明一张脸苦大仇深，要是不说，我还以为是受到日以继夜的洗礼，有着规律性的习惯。”

有这么一次，燕归人说着这话，羽人一边玩着手机，一边照看微波炉里的蒸鱼。

他们很喜欢没事开个小灶，谁心情好，谁下厨，和谐得很，不会因为任何细节起争执。

燕归人的手艺很好，做个小小的家常菜也要雕花，细腻体贴，非常懂得如何享受生活。羽人较之粗糙了许多，选的都是可以一次性搞定或者没有这么多花样的菜色，当然，出来的成品皆是美味。

羽人闻罢，说道：“画鬼容易，画人难。”

“这两样有关系？”燕归人倚在门前看着他，“你来观摩我的表演，而我也会学习欣赏你的表现。”

“所以，如果是你用你的嗓音、形象、语言清晰描述出的悲情戏码，我会抗议。”羽人的目光停留在倒计时上。

燕归人沉吟，“越贴近生活，越难表现，相反，越夸张，就越有想像空间。那代表你多愁善感，是件好事。”

“不。”凉凉咬出这个字，羽人打开微波炉，招呼着准备吃饭。

他们这样不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而是各自有坚持，并保留了那份坚持。

羽人做起事来沉浸在自己世界，慢条斯理的扒饭动作更是不出半点声响，再敛起呼吸，简直可以就此隐起身来。同出自一所学校让他们经常聚在一起讨论剧本，逐渐的，燕归人了解了他很多方面。

以话成剧，以语述说，以诚换诚。

察觉到羽人的端倪不是一次两次，还在排练时，羽人造访的次数便开始少了。这回的可谓就是退场戏，台词里写得明明白白，燕归人兴高采烈地欲分享也被拒之门外，吃了记闭门羹。

一向都很主动的男人，忽然这样冷淡，让燕归人郁闷很久。想了想，果然还是那次的共餐出了问题，是关键所在，可斟酌片刻，还是不甚明了。

好不容易将人约到咖啡厅，后者只是低着头认真捣腾糖块，一颗加一颗，光是看着，都感觉要被过盛的糖分淹没了。燕归人闻着空气中飘扬的味道，一手捉住这人的手腕，无奈：“你想得糖尿病么？”

羽人将瓶子放下，拿起小巧的汤匙搅动，细细嗅着其中究竟，“你可以休息几天了。”

“嗯。”燕归人刚在菜单上勾好想要的，“而你却得着手准备了。”

“晚上可以留出时间。”羽人偶尔望向窗外。

燕归人留意起周遭的热闹劲，“我还是很在意。”

羽人轻叹，抿着杯沿。

“又打算无视我？”瞧他眉头愈加解不开的反应，燕归人可以肯定他绝对也受不了这种甜度。

羽人倾听他低沉的笑声，模模糊糊道，“我是在尊重你，因此，你入了戏，我也入了戏。”

燕归人微有出神，眼前的画面突地转换，又变成了印象深刻的那一幕。幕中人坐在台下，怔怔远望，剪裁合衬的衣衫浅若春风，眼睛一黯。

饶是燕归人再怎么心无旁骛，也还是跟着发愣。若不是按压在心底，估计就此呈现的将不是故事，而是以身作则的现实。

燕归人挥走这些画面，盯着浓浓的咖啡道：“你流泪了。”

羽人泰然自若，“是。”

燕归人静静凝视，“你说你讨厌那些悲喜，那么，我是第一回见到你哭也很好理解。”

羽人挑挑眉，“这就是你在谢幕后对我告白的理由？”

燕归人喃喃道，“也许是在安慰你，只是手段特殊。”

“我听见了。”羽人横他一眼。

应了那句话，你让我不好过，我也让你不好过。

或许他们的出发点不是这样，可，无疑还是成了疙瘩。就如燕归人见过之后念念不忘，羽人也被惊呆了，谁会想到你的好朋友突如其来向你扔了一枚炸弹，且炸得无声无色。

对面坐着的男人很配合地不再交谈，悠悠然进食。他点的牛排八分熟，鸡蛋也同样，羽人的要求却是，鸡蛋必须全熟。

羽人吃不下半腥的食物，如同看不下半调子的演出，这是属于话剧演员的精神洁癖和冲突。然而哪怕看着有多别扭，他还是会选择多看、多听、多接触。

羽人的眼前出现了枣红色的披风，鲜艳，威武，夹带着杀意。这时他们已经离开了座位，燕归人站在前面结账。羽人在背后来回望，一时间陷入了自我编织的思绪里。

燕归人回头暗示了几秒没等到任何回应，干脆将这人曾提起过的“AA制”抛之脑后。等他重新收好钱包，羽人已经拧起眉瞪了过来，不苟同的意味明显。

燕归人投降道，“是你没理我，我先付了，下次到你。”

羽人率先走在前头，背脊笔直。他没维持多久，停在红绿灯下，轻声道，“很壮烈，身临其境既钦佩又悲伤，况且，除了我，还有人也因为你而感动。”

燕归人讶异至极，“我以为你不会说出来。”

“我已经说了。”羽人变得很轻松。

燕归人失笑，“能得到你的称赞，是我的荣幸啊。”

“只是这样？”羽人不太满意。

燕归人思索，坦然道：“说不定，我那句话也不只是为了安慰你。”

羽人不禁莞尔。这话转得真快，要说是因为温柔，那也是不错的收获。

燕归人侧目，发现这人的神态更为沉静平和，举手投足皆是淡然，即便是天踏下来，估计都不会为之所动。燕归人略一思忖，心中有数，知道自己对说出去的话从不后悔，如今，还更理所当然。

不过，说是这么说了，做却不是那样做的。待在家中无所事事的燕归人支起下颌，进入了放空境界。正午时分，大部份人吃完了饭准备着午休，少部分还在工作。

燕归人这个闲人，就这样想着对方发起了呆。主要是，那几滴泪太烫人，明明够不着摸不着，手心已经跟着一颤，血管争先恐后窜动，十足震撼。

那张清俊的脸，存了一丝愁一丝忧还有一丝寡淡，沐浴了一部剧作后，神色活现，生动多姿，就如被影响了戏里戏外的人生，可爱之余且可怜。

羽人透过镜子看到了他。

无人的休息室里，你我对视，花去了足足两分钟。

“你来了。”羽人在摆弄着衣服上的领结。

燕归人熟门熟路过来，为他系好，“反正没事做，不如来看看你。”

他的剧本就放在桌上，探头一眼掠过，燕归人没有细究，留下新鲜感，到时会挖掘到更多的惊喜。环顾四周没有人，燕归人在旁边坐下，放柔了神情，微微一笑。

他就那样撑着额头悠悠看着。羽人瞄他道：“怎么了？”

燕归人温声开口：“我问你一个问题。”

“看来不是个好问题。”羽人隐隐有了不详的预感。

燕归人不答反问，“你是不是在怕，感同身受，担心你自己也会亲眼目睹我的最后一段路？”

羽人眼皮一跳，扭开头。

他的脸色忽青忽白，可见若这里不是特殊场合，估计抬起脚就踹上这人，好好地乱说些什么。顿了顿，他道：“你可以说说别的，看上了谁，或者有没有想去玩的地方。”

“看上了……”燕归人眯起眼，拖长语气道：“你。”

“开什么玩笑。”一点都没有挑战性。

燕归人无力道：“我已经表白过了，你还没有给出回复，还是，你希望我再说一遍？”

“不用。”羽人连忙打住，扶额难忍头痛。

燕归人由衷道：“你关心我，我也关心你。”

羽人快要炸起了毛，“你在瞎想什么，那不是爱情。”

“确实不是，可我不管。”燕归人抬起手撩他垂到肩上的墨发，“你在我面前流了泪，是事实。”

羽人淡道：“我向你保证，下回不再去看你的戏。”

“你会么？”燕归人严重质疑。

羽人轻轻一哼，懒得再找理由，“观众千千万。”

“其中只有你，对我最好。”

“……”这一点确实是。

燕归人点到即止，不说多余的，拇指食指轻轻拈玩着发丝，不愿放手。如此，两个男人维持着奇特的交流，透过一面镜子，连氛围都变得浪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羽人承载不住长时间的调戏，提醒道：“燕归人，放开。”

燕归人向他点了点头，厚实的手掌握着他的手，“这样很好。”

羽人想抽回，却撑不开。使了几下劲，全付诸东流，另外，拜其所赐，难得地脸红了，一半是气的。

“为什么？”他想不明白，眼里迷茫。

以指腹轻轻摩挲他的手背，燕归人诚实作答，“我也不懂，条件反射吧。”

“怕我再哭么？”羽人很想放声大笑，摇头道：“小题大做，让我糊涂了。”

“你只是没说，我认为你的想法与我差不了多少。”

羽人倒没有了顾虑，任由他牵着，两人如同感情很好的连体婴，时而你看我我看你，嘴角弧度缓缓向上掀起。端坐好一会儿，羽人必须去更衣室准备上场的装束，起了身。

他头也不回道，“哪一点做得比较好，哪一点存在不足，去看不一样的羽人非獍么？”

“去。”擦肩而过时，燕归人的嘴唇擦过这人冰凉的白净的耳尖，引得后者泛起阵阵激灵。未曾退散的酡红霞光接踵而至，燕归人还待欣赏，羽人已经敏感地摸了摸，下唇咬出了印痕。

他一叹，酝酿三秒，别扭着道，“那我去换衣服了。”

这相处模式，倏然成了小情侣的开局之道。

燕归人目送着他，心中有些小小的窃喜。这种幸福的心情持续发酵，就算是坐在台下，也仍目不转睛追随着那副身影，心境豁然开朗，比之以前更加通彻澎湃。

戏里的我，和你没关系，你却放不下。

戏外的我，和你有关系，你却假装已放下。

这一点，在他们身上，同样适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