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千余载

*关键词：大年初一

*文：慕卿

*CP：鸦魂×香独秀

*该来的总是要来，灵魂互换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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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境的大年初一，其实跟苦境没有什么分别。每个人都在向往亲友相聚，就连天机院众人也不例外。只是，今年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们不约而同接到了邀请帖，发起人是香独秀。战龙纹躺倒装死，万般不情愿跟随院主的脚步前去赴约。

太君治语重心长道：“一年才一次，就别再任性了。”

“这不是任不任性的问题，我是怕新年伊始自己就得嗝屁了。”战龙纹生无可恋地嚷嚷。

[0回]

对此，求影十锋安慰道：“不用担心，我哥很讨厌他，结果也来了，所以你不是一个人，我们是和你同在的。”

其实这压根不算是安慰，但从十锋那淡定的语气里说出来确实有了安抚人心的味道。而且一想到太阴司也被忽悠了，只是定在明天，战龙纹稍有平衡。

往年香独秀大过年的也看上去很忙碌，总之不可能和天机院一块过。这会儿着实诡异。

更诡异的还在后头，一到芜园，两名侍女急匆匆就出来了。印入他们眼里头的，是好几位缓步踱着费个老半天也没踏上青石台阶的各位，那一条条衣袂刮在风中，别有一番清逸。

天机院整体的性格适合相处，虽然还是难相处，但比其他院好许多，这是她们家公子说的。

只是这时，她们嗫嗫嚅嚅许久。

因为，传说中血鸦山的残踪副首领蓦地一下穿过众人，来到她们跟前，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们，她们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芜园跟血鸦山一直没有关系，她们也为公子会邀请对方感到惊诧。

奈何对方好像跟她们很熟似的，那神秘的着装渗透在夜里，被倒映在芜园门口红灿灿的灯笼题字上，硬是多了些江湖人的俗气和洒脱，使那一对幽深的眸子少了阴冷，多了暖和。嘴角牵起的笑也好似有那么几个意思。

只听他开口道：“还不让我们进去？你们平常不是这样的……”

说的是什么呢，跟她们很熟似的。

目不斜视的太君治和求影十锋有说有笑，一前一后踏过门槛，园内满目的姹紫嫣红花景仿佛已经迎来了春天。不得不说，芜园的环境太适合报春了。

走在前头的鸦魂顿了顿，后面跟着的一个个皆撞了上去，第一个撞的是求影十锋，他摸了摸喊疼的鼻梁，不解地看着眼前笔直的身影。

一直以来，自家兄长都是极其不喜欢香独秀的，不只说过一次那厮太过奇葩，有多远躲多远。不久前聚头，表现出期待和焦切的也是兄长，这让十锋十分纳闷。

探头一看，香独秀已经坐在石桌前。眉间一点印记颇有仙意，浅蓝色的外衫下珍珠坠子摇曳，内衫点点绣花，白里透红，与那五官如出一辙。遗世而独立的香独秀，再怎么被敬而远之，他还是冠绝集境，无人能出其左右。

公子无双，更是举手投足皆是风雅。而大家最不能忽略的是，这位是个剑者，且剑术也是集境第一。

一近前，大家就开始纷纷摇头。不管怎么样，一同坐在石桌前这种画面和谐得出乎意料了，谁也接受不了。

侍女们正在煮茶，繁琐的步骤，通过她们一一展现显得赏心悦目。唯一无法入眼的是香独秀的动作，他站着，一只脚踩在旁边的石块上。他掀开衣摆，落落大方，下巴微抬，视线环顾一圈，竟是豪迈之感。

也正因此，他眼里的浅金色深了深，使他整个人的气势翻了一番，竟多了魄力。只有常年身为领导者或通常冷静理性地处理事情才会有的习惯，却出现在这个男人身上。

香独秀薄唇轻启，凉凉的嗓音，有些寒意，“你们来了？十锋，过来这边坐。”

他手一拍，袖子扬了扬，就拂干净了右手边的石凳。

不只一个人傻了，所有人都傻了。照路明和战龙纹各自低下眼睑暗暗祈祷自己是隐身的，求影十锋半天没反应过来，求救似地将目光投向兄长，谁知兄长正在认认真真地抚弄肩前的发丝，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欣赏四周。

尔后，又听兄长道：“贵园清幽雅致，贵主更是优雅纵容，饶是我这般大大咧咧的糙汉，也不由自主寄予向往。常闻香公子的倾慕者无数，多我一个也是乐趣罢？”

香独秀一顿，冷冷道：“说人话。”

“鸦魂自是喜爱香公子的。”残踪副首领表现出了风格迥异的举止，那似笑非笑的模样竟驱散了平时的冰冷，连望过来的视线也缠绵得很。众人打了个激灵，面面相觑。

求影十锋像见着了鬼似的，与太君治你看我我看你。

“十锋。”香独秀显然不管，他睁着眼示意，让拼命也想将自己隐身的求影十锋坐过来。后者知道回避不了，在太君治温柔的眼神鼓励下，浑身不适地将屁股挨着了石凳。

茶已煮好了，茶香浓郁，光是闻着就禁不住赞叹。毕竟他们都不做这些费心费神的过程，对于忙碌的天机院来说，饮酒还要更逍遥一些。

太君治笑道：“听说你当时特地让侍女去苦境，找疏楼龙宿家的侍女学习了煮茶之道。”

香独秀沉默了半天没说话，修长的指尖在桌上点了点，本来明亮的神情，在这深刻的疏离下，竟散发出了阴森森的气息。求影十锋屏息凝神，皱着眉微有不解。

更想不到的是，鸦魂已经怡然自得地开始讲解了，“苦境地大物博，随处可见美景美人，我们当然要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当我受益，你们何尝不是跟着受益……”

“哥。”求影十锋打断他，担忧道：“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

是的，究竟是什么时候？

这一方唱罢再登场，一出接一出古怪，让大家几乎都坐不住了。哪怕是当初临时集结小分队对抗阴端佛鬼也没有这种默契，况且他们三个人是分立三方，面对阴端佛鬼的三个化身。

“过年了，别管这么多，喝。”还是香独秀出面化解了气氛。茶水刚倒好，他便推来，那霸道，好似这些全不是茶，而是酒，只要畅怀共饮便可。

他们是见过这个男人喝茶的，平常都会慢慢喝细细品，还会解说一番，说茶水碾过舌苔时那种细致的感受才是最佳的享受，不闭上眼睛，放空一切去回味，对不起煮这么久的火候。

再一看，香独秀的手刚一合拢，这就端起茶杯仰头一喝而尽。那潇洒，让市井的凡俗之气倾泻而出，侍女们看得心惊肉跳。

她们不过一天没有陪自家公子，公子在昨天消失了一天到底经历了些什么？过个年连魂儿都没了？

“你这姿势……亏了她们的努力，你真是……”鸦魂扶额，低低沉沉的叹息消匿在茶水间，慢条斯理的动作将唇压在了杯沿上，薄唇在入了茶水后有种蓄势待发的压迫感。

这就是血鸦山的人，大家同时暗忖，怪不得走不到一块，这不仅仅是立场问题，而是连个性，也南辕北辙。如果说香独秀可以将人气到内伤，这个鸦魂这可以再把你的内伤过渡成重伤。

一路看下来，求影十锋心里的想法逐渐成形。他与太君治对视，太君治也默默颔首。看着他有所顾忌只是低下了头，太君治接过了他的疑虑，平和地笑道：“你们两个，是不是遇着了什么难题？”

香独秀刚翘腿在晃悠，忽然一顿。这边鸦魂也将茶杯放下。

战龙纹在这时插嘴道：“没错，你们一看就像性格互换了，难道昨天在外面被碰瓷了然后……”

鸦魂幽幽扫视他，淡道：“不要说得好像谁都跟你一样，我是不可能特地去找人碰瓷的。你是那般粗鲁，我可不是，你应该知道，只有饱读诗书的人才会学以致用，礼让三分，而若是你，怕就不同了。”

“你！”战龙纹这会儿举起手道：“他就是香独秀啊！”

所以这个猜测没跑了。

是怎样发生的呢？

这该说道昨天，昨天是除夕，为了守岁，香独秀去找1-3月才会开花的春兰。集境唯一开得到处都是的，是四季兰，但四季兰已经太多了，芜园里特地圈了一块地，全种了它们，其中还包括了几株桂树。

所有人都希望守岁和别人待在一起，香独秀不同，他要抱着兰花。

他奇特的念想注定他的寻找之途变得坎坷，他慢慢走到了市井上，热闹空前的周遭摆了数不清的小摊，对联年画灯笼琳琅满目，几个小孩拿着糖串飞奔而过，还在原地顺着衣角的他这就被带着转了三转。

转完，他跟一个人撞上了。一看，原来是个熟人。香独秀亲切地注视着对方……肩头上的乌鸦。他水润的眸子既亲切又动人，眨了眨，打招呼道：“鸦魂，你也来了。”

鸦魂实在不想看到他。大年三十，他为的只有一样，那就是来上街买点食材。他已经跟十锋说好，在血鸦山过年。为了多日不见的弟弟，他当然要好好表现一下身为兄长的爱护之情。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盯着那人发间圆圆的螺旋，那大概是唯一一处可爱的地方。鸦魂冷道：“我才是本体，你需要用多少次才能记住？”

香独秀重新站直，方才的小插曲似乎被他抛之脑后了，“谁让你没有一项优点，不是我健忘，是你完全没有存在感。”

“哼。”冷冷一笑，血鸦先吓了一跳，张开双翅扇扇风。他们不知不觉走了好一段路，因为他的出现，鸦魂没有要买食材的想法。

于是，他们只是在瞎逛，耳畔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放在他们这边充耳不闻，只有一回，一个小家伙拿了个窜天猴扔了过来，鸦魂眼神一凛，手圈住香独秀的腰这就闪了过去。

多么美好的情景，两个男人的衣袂纠缠在一块，一黑一蓝，一动一静，互相交织。小家伙都看呆了，它的窜天猴明明还没有点火。同样觉得多此一举的香独秀在男人怀里抬起头瞥他，恨铁不成钢道：“你被那个小孩鄙视了。”

鸦魂就是典型地明明不想看到你，也不想你遇到危险的口是心非的家伙。当然，这一点上，其实香独秀也差不多。他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没有想过要挣开。他若不想这人近前，早变出不群之芳将人给刺成人肉串了。

感觉着他沉沉的重量，鸦魂知道他已经懒得不想再动。想了想，鸦魂低声道：“除夕，你怎么过？”

“和兰花。”香独秀没有忘记他的初衷。

“……”鸦魂觉得人生好黑暗。

香独秀轻轻笑道：“一边赏花赏月，一边守岁，历经两年，会知道你都遭遇过什么。”

“比如我和你么？”他们经常通过闲逛碰到，之后也不知怎地就有了奇妙的连系。事到如今，他们除了拥抱什么都没有。

一开始，香独秀无比嫌他，毕竟是个男人，在香独秀心里，更希望是个纤纤身躯盈盈而握的美人。后来，香独秀就逆来顺受了，一个人久了，难免出现也想与人赏花的情结，刚刚好出现的鸦魂，无疑填补了这一部份。

路过巷口出现一个算命老者，鸦魂只好放开他。两人一前一后经过，却被喊住了。老者瞪着香独秀看了半晌，摇头晃脑道：“公子，你面堂发灰，是凶兆啊。”

香独秀失笑道：“香独秀从来都不迷信，阁下是不是要说，我出门左拐还会被马车撞上？”

老者道：“非也，那种后果早过时了，我想要提醒你的是，守岁之夜，莫涉足云水，一点细节，也能使你身心俱变。”

不过是神神叨叨的一句话而已，两人都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再离开市集，香独秀还是没找着春兰，鸦魂也没买着食材。这种事常发生，他们一旦遇见，就会过于执着对方要么口舌相激要么无所事事。

鸦魂这时才想起方才老者的话，疑惑道：“他是什么意思？你会掉进水里么？”

香独秀默默瞧了他一眼。多新鲜，世人都说芜园楼主如何如何脱线，这迟钝的人嘛，还是一抓一大把。他当然不信邪，甚至觉得这样的鸦魂在冷寂下多了些生动。

香独秀的凉薄，仅在皮相间，他内心的火热，不亚于雪非烟里蒸腾的水雾。

于是，他胳膊一伸，这就捞住鸦魂的脖子，将人带近。他不及鸦魂高，只好踮起脚尖，在那冰凉的唇上缓缓一过，蜻蜓点水。

忽然额头相抵，鸦魂的视野缩小了，窄小的空间里全是香独秀的好与不好，精致的五官与白净的皮肤相得映彰，引人入胜。

他将他扣在臂弯里，一场因兴致而生的吻很快就升华成意犹未尽的你来我往。

于是，呃……就成了今天这样。

香独秀顶着鸦魂的皮，没有后悔当初的做法，他是反感那个算命老者。香独秀的命运，又怎会是占卜间就能定算出来的。

鸦魂顶着香独秀的皮，心里想的是完了十锋他们走了，一定觉得自家兄长不仅疯了还连灵魂都互换了，今后要解释起来更加麻烦。

香独秀深知他的弟控心态，安慰道：“无妨，小十锋只是觉得你想不通。”

鸦魂轻轻一哼，“你也知和你扯上关系是一条不归路。”

香独秀不置可否。

并非香独秀对自己不自信，而是太自信了，反倒责怪起别人没有那种承受能力。换了一个角度，用自己的目光去看自己，更为优越。只觉得芜园楼主里里外外全是完美，那一颦一笑也是风华无双。

鸦魂沉默良久，忽道：“体会了一把，我终于知道，我只能是血鸦山的人。”

香独秀淡道：“我亦然。血鸦山的阴森，哪里比得上芜园的宽敞。我有温泉，有侍女，有酒有茶，惬意得很。”很简单的，待在血鸦山，过于孤清了。

他们有各自的坚持，譬如再怎么寂寞，还是能自娱自乐。譬如前途再不堪，也照样过自己的生活。香独秀一连降职，对他来说皆不是大事。鸦魂一直救不出雄王，不久后雄王走上大位，反而让他轻松了下来，不再过问。

甘愿守着一山，不是因为满山都是回忆，而是走不出那种环境。一方一地，也是天堂。

香独秀叹了一口气。他站起身，走了过来。他在鸦魂面前站定，看着属于自己的那张脸。鸦魂抬起眸看他，在那样深沉的眼里见着了一抹天蓝色的身影。果然，还是对方适合这副装扮。

他将他拉过，压下一吻。只消刹那，一阵尘烟吹过，两人就恢复了原样。

香独秀哭笑不得，“这明明是恶作剧，我竟然被戏耍了一通。”

“说不定是给你的礼物。”鸦魂现在觉得顺眼顺手多了。他伸长手臂，香独秀就被抱到了腿上。

背脊烙着石桌，胸前感觉着暖意，一冷一热，让香独秀微微眯了眯眼。他伸出手摩挲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低声笑道：“我越了解你，你便越无法获胜。从当初我擒下雄王开始，你就已是我的手下败将。”

对于这一点鸦魂很清楚，并不需要他来强调。勾起嘴角笑了笑，他的气息蓦地覆上。灼热的呼吸，在双唇紧贴时令人头皮发麻。

香独秀怔了怔，下唇差点被咬出了血。他刚要发作，头一歪，直接伸进舌尖，岂料，被勾住，缠了进去。

一直只是拥抱，在这样的新年，却有了新进展。两个心思不一的男人，皆是不诚实的。或许这一刻，才有那种实质感，觉得兰花和血鸦山都是次要的，对方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香独秀不是暖阳，鸦魂自然不是冰，所以不存在谁融化谁的情况。他们深陷在这种笃定的爱欲中，他们也站在彼此的地方看过那些斑驳的逝去的光影。

香独秀条件反射抱住他的脖子，挺身，在那略显强势的口中索取。

唯一感到尴尬的，也许只有侍女了。她们捂住嘴巴，不敢置信看下来的经过，只觉得是一场梦。远处的街市上已经燃起炮竹声，年初一的晚上是合家团圆的日子，而芜园，却上演着人性之间极致的互相吸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