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千余载

晋江

“远山长慕，寒鸦声渡。此情若付，思君一顾。”

*****

【只要关于美人，香独秀通常不惜花费词藻和时间去描述。】

【鸦魂没有在意她酝酿半天的心绪，因为他不太好受。】

（十六）

[0回]

不愧是太阴司的祀嬛，声音如此温婉动听，那如涓涓流水般细腻的语气，衬托出她的睿智。这是香独秀对她的形容，只要关于美人，香独秀通常不惜花费词藻和时间去描述。

而另一个，呃……那字里行间捉弄人的功夫，一看就不是初犯。

习惯性表现出来的男性魅力大概是对方的手段，但只有香独秀知道，这个世道，早不是一板一眼的循规蹈矩了，没有人会因为那样的对待心中小鹿直撞，又不是坊间的爱情故事。

香独秀正想闭耳不听，忽又响起了姑娘家关切的询问，于是只好竖起耳朵，舀水的动作也因为随即带出来的交谈内容微微一顿。

只听关山聆月问道：“你，不一起退隐么？”

鸦魂呆住。他好像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考虑，退隐不退隐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必要。

回不回集境不重要。雄王已登大位，曾经他们被招安，更多的是因为仍想为雄王效力。而烨世兵权的存在，注定让他们束手束脚。

如今，集境高层已寥寥可数，天机院无主，雄王也独当一面。如何力挽狂澜将奄奄一息的集境救活，或许该是他们与太阴司的事。鸦魂志不在辅佐，更没有那种权衡利弊的“智”。这是他跟千叶传奇最大的不同。

趁这番经历，他更加释然，不再如当初那般愚忠。

鸦魂道：“血鸦山的势力如今在昔日主人的领导下也算是了了心愿。事先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不想前往的，可领点钱回家养老，剩下不肯走的，基本是死士，最终的归宿都在战场。”

聆月看他说了良久也没说正题，知道他无心回去。这让她遗憾地说道：“你呢，你又是怎么想？”

鸦魂坦然笑道：“同样，死在战场，死在野外，总之不会安安稳稳地睡在棺材里。”

“所以你不打算回集境了？”

她的关切让鸦魂意外。他们不过是因为一株草结缘。早知太阴司三个女人都坚强得很，这一看果然与众不同。

鸦魂想起了另一件事，勾起唇角笑道：“我已经没有牵挂，四海为家。你不妨找香独秀，他应该会乐意。”

聆月沉吟。鸦魂一说“四海为家”，她就想到，对方的弟弟已不在人世。她知道自己挖到了别人的痛处，只好不再劝阻。倒是忽然将话题转到“香独秀”这一点，着实让人惊奇。

鸦魂没有在意她酝酿半天的心绪，因为他不太好受。方才动过武，也许是筋脉上内力涌动，出现了动静，将沉睡的蛾空邪火唤醒。不管还残留多少，如剑之初所说的，会直接危及生命。

关山聆月也抓住了关键性的地方。

其实很好发现，唯独提到香独秀，鸦魂的表情才有一些变化。本来一个看似万年冷静的男人，忽然眼里就出现了焦躁和无奈。聆月身为祀嬛，又常年在官场上混迹，自然对一些人物神态及动作手到擒来。

而这时，鸦魂的气势更是往上翻了一番，仿佛被拎进了热滚滚的水里，再逃出来，冷与热的快速交替，正在他的身上进行。以他为圆心的一丈内，焦土外翻，飞沙走砾，他的视线锁住你时，会让你浑身激灵。

宛若被野兽盯上了。

聆月道：“你，是香独秀救了你？”

鸦魂笑道：“他认为自己做好事没人知，不过看来简直人尽皆知。”

聆月跟着笑道：“他内心善良，只是表里不一，且行为较迥异，因此常被人忽略。遥星很喜欢他，隔几天就向我提及，说香独秀今天又去了哪见了什么人。”

鸦魂没有说话。

论起熟悉，太阴司当然和香独秀更为熟悉。他也知道，香独秀明里毫不在意的样子，只要涉及天机院，只要是大事，都会暗中帮忙。他已多少了解香独秀的思维方式，冠绝集境的人，在褒义和贬义上，都在众人之上。

玉蝶遥星就是对他又爱又恨的一类人，或许崇拜更为大些。

鸦魂的喉咙吞咽了一下，脑海中拨开了云雾。

那日与剑之初的会面，话只说到一半，被藏起来的另一半，掩盖住了什么，当时他没有多加留意。这会儿，从躁动的四肢蔓延而过的战栗，让他头皮发麻，两只手臂上的血管拼了命地窜动，满目诡异的青。

聆月一惊，拧起眉道：“你这是春毒？”

“不是。你的想像力有点丰富。”鸦魂被她逗乐了。

聆月尴尬，半晌脸红道：“你之表现，与书上说的相差无几。”

鸦魂一怔。他道出原由，将自己中了蛾空邪火以及被香独秀施救后出现的状况大体概述了一遍，淡道：“你可能蒙对了。”

按鸦魂所说的，香独秀的言行举止已超过了他所奉行的人生态度，聆月感到讶异。如果还担着官衔，香独秀对上火宅佛狱，等于树立了一大敌人。但，香独秀我行我素，他想做就做的果断也证实了他无所畏惧的悠闲，反而让人钦佩。

聆月思索道：“他的闯入，在极热的环境下灌进极冷的气流，将你本来牵制蛾空邪火和你本身功体的平衡打破。因此，即使余劲未消，你也没有死，但你也无法拦阻那个发展。”

“你真聪明。”鸦魂由衷赞叹。

这不再是“听君一席话”的级别，被潜意识忽略的事实一度出现在眼前，成了一种不可抗力。“去青楼，或等死，我就这两条路。”他的语气平缓，似在讨论今早吃了包子还是水果。

关山聆月帮不到什么。无论是什么事，都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底线。

就目前来说，对方也绝对不可能逼迫她。集境初见，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是能不麻烦别人尽量不麻烦的性格，一番攀谈下来，更确定为人也不错，若他能得到幸福，他怕是比谁都要对彼此负责的人。

她侧了侧身，微垂首道：“那我走了，你保重。我会去找一找香独秀，他要不要回去，也不是我能左右的。”

“多谢。”

尘埃落定。原地站着的男人，看着一道又一道远去的背影，好像天底下只有他是十足清明的。也许这就是命运给他安排的玩笑，他虽失去了一些，也收获了一些，得不到一些，也明白了一些。

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清冷阴郁的气息又回到了他的周遭。热流扫动他的长发，神秘的深紫色摇曳在他的护手上，他的靴子如同一把利剑，将他的压迫力斩成一段段。若这时有人经过，一定会吓得东逃西窜。

因为他的模样，就像在回光返照。

（待续）

过完年，回来更新。

祝道友们新年快乐，谢谢不嫌弃我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