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千余载

晋江

“远山长慕，寒鸦声渡。此情若付，思君一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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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归根到底香独秀便是个凉薄之人，他也或许会认了。】

【但看鸦魂意味深长的神情与姿态，哪里是已经放下的人。】

（二十五）

[0回]

御风楼的掌柜见到香独秀下楼，已是两天之后了。这两天内没见任何吩咐，可见都是武功高强之辈，仅借功体就可以饱腹御寒，而想泡澡，楼后就有温泉，直接走后门即可。

结好账，寒暄片刻，掌柜伸长脖子望了又望，这才好奇道：“客人，你是两个人来的，呃……另一位呢？”

忽顿，没有再说话。掌柜心有余悸，因为这个男人只是睁着眼，一对浅金色的眸子这就镶嵌了无波无澜的冷光，看着让人心惊。

然而你又会觉得看错了，下一刻，男人悠哉悠哉地把玩着前发，淡道：“我不难为你，你看，我付的还是两个人的钱。”

“自然。”掌柜赔笑道：“我并没有指这个。”

“嗯，不是？”男人摇头道：“有想问的就说，用不着藏着掖着，香独秀知道什么，都会如实作答。”

掌柜迟疑道：“我已经说了，是你当作没听见。”

“你没说明白。”香独秀就是有这么奇葩的思考方式，他顿了顿，这才娓娓道来，“死了。”

掌柜瞠目，“死了？”

“死了，很奇怪么？”香独秀环视四周一圈，“既是大酒楼，肯定是见过市面的，不过是一个小人物，不用记在心里。”他踱到签名墙边，懒洋洋地观察，这才道：“只要我签下，定能让贵酒楼蓬荜生辉。”

“那真是荣幸，请请。”递过笔去，掌柜擦了擦冷汗。

显然文不对题的，他也不追究了。以眼角示意小二上楼去看看，直到下楼回了个眼神，他才后知后觉屋里并没有其他人。侧目，名也签好了，签在中间的位置，占面最广。

“其他地方都不好签，只有这里空白，一定是他人不敢作出决定，觉得今后还会有能人居上，也恰是等来了我，成全了他们的谦让。”香独秀满意地看着佳作，并将笔还了回去。

掌柜挣扎道：“他们不签确实是出自君子之风，但没说你是君子啊，再说，谁会知道你来……”小声补上一句，“说得你好像不是君子似的。”

“我走了，不用送我。”停停走走全凭运气，苦境到处都是难以忘怀的记忆。虽然有些事过去了，但走在路上还是能听到人们的议论，话题多姿多彩，薄情馆的名号还依稀有耳闻，听了不禁唏嘘不已。

谁会知，香独秀也曾身于其中，谁又会知，处于边缘上的而今剩下的几乎只有香独秀？

他跟鸦魂之间究竟怎么了，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怕是无人知晓，就连他，也不想去回忆。若要归根到底他便是个凉薄之人，他也或许会认了。毕竟他从未否认过，醉于风月，醒于风月，显而易见的招数。

只是，有时候，就算他不言，也会落得不得不言的地步。

前方款款而来的人，不是关山聆月又是谁？不久前，香独秀还光明正大偷听了一番，血鸦山首领英雄救美的动静就连看客也为之动容，如今一看，不再是聆月一人，仙殿望夜和玉蝶遥星也在。

三名祀嬛，各有千秋，一颗心玲珑剔透，巾帼不让须眉。

太阴司常年不倒，何尝不是有她们撑着，天机院与天府院的矛盾，往往经过她们调和后会梳理部分，维持平衡多年。而之所以天机院处于风雨之中仍存活，为的还不就是用来牵制血鸦山。

一环扣一环，官场如是，可以少一些女人，却不能没有女人。香独秀自问不喜争斗，却看得比谁都明白。

他扬起手，打起了招呼，“多日不见。”

“香独秀！”玉蝶遥星首先振奋，“你还是如此潇洒，最近名声不减，我们都在猜你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事。”

关山聆月也道，“太准时了，我们正要去找你。”

香独秀负手，身如玉树，惬意得很，“找我，我也不能帮到你们什么。”

仙殿望夜问道，“那你是要去哪？”

“听闻炎流村正在大战，我正想去凑热闹。”香独秀诚恳至极：“尽管是路过，也许久未曾路过那般紧张激烈的局势了，难免有些怀念。”

玉蝶遥星偷笑道，“你自是逍遥惯了，想疯一下。”

“非也。”香独秀一本正经地反对，“做山水闲人，哪里有厌倦之理。”

关山聆月看着他，久久不语。不知怎地，她竟能透过香独秀见着鸦魂的模样，这种错觉放在以前远不会出现，要说太过记挂救命恩人也毫无根据。

而值得一提的是，眼前的男人俨然比起任何时候还要温润。如竹，挺拔，如玉，静谧，如水，清俊，如雪，澄净。好似被洗涤一空，现出最初模样，已升腾在高贵优雅的那头，举手投足全是尘埃落定后的深刻。

引人遐思。

香独秀察觉到她目不转睛的疑惑，气定神闲道，“你好像有事，香独秀但听无妨。”

聆月忍不住问道，“你与鸦魂见过面了？”

香独秀颔首，“常见，乌鸦嘛，可想而知，掉毛掉得到处都是，不想理都难。”

玉蝶遥星笑道，“你总是会扯开话题。”

香独秀挑眉，“我看你们很思念鸦魂的样子，特地说得生动一些。”

“好好，你赢了。”放眼整个集境无人能说得过香独秀。

聆月道，“我有问过他，他不愿。他让我来问你，你会不会有朝一日随我们回去？”

“回。”

突兀的一声，竟有些疲倦。

三人面面相觑，只因那股围绕在对方身上的寂寥又迅速消失了。众所皆知，香独秀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寂寥”两字怎会与他挂钩，于是认定是眼花所致。

仙殿望夜交待他，“那好，就在这几日内，你有什么事可以处理下，待到号天穷来分开两境地脉，就是我们回归之时。”

香独秀提出在意的方面，“聆月祀嬛，你欲言又止。”

关山聆月诚恳道，“我希望你能劝动鸦魂，他孑然一身，举目无亲，还不如回去集境，好歹有个照应。”

香独秀淡道，“如今是他的前主子掌权，他却不参与，无非是没了那份心思。一个除却报仇无牵无挂的人，在哪都是一样，不是谁都像我，有芜园这等落脚的好去处，闲暇之余还能举杯对月。”

玉蝶遥星插嘴道，“如果你是只孔雀，你的尾巴就得翘起来了。”

香独秀一撩头发，“虚名，一切都是虚名，浮云而已。”

聆月静静看着他，忽道，“他真的没有牵挂？”

“……”

“如此还是算了，一切随缘罢，我们告辞了。”仅凭猜测，又能断定什么。

关山聆月喜欢过人，也放下了。谁人都知，拿得起容易，放下却难。你我或心中有数，但处境不同，归处也不同。这个时候“殊途同归”是伤感的词藻，可那会儿与鸦魂相对，着实觉得彼此的站位都是虚幻的。

什么血鸦山，什么太阴司，还不是造就了两面，成就了不大不小的故事。但看鸦魂意味深长的神情与姿态，哪里是已经放下的人，分明写着俗气到不行的贪嗔痴。

香独秀，刚好都是与之相反的。可香独秀的腰封上，为何系了黑羽？费解。

“聆月姐姐，你在想什么？”

关山聆月回过神，“没什么，我们准备准备吧。”

“嗯，也该回去了。”待得再久，也不是家。而再大的喧嚣，也有结束的那一天。

苍穹之下，蓝衫栗发的男人仍立在原地。

矮松与他等高，却垂了枝叶，仿佛受了无穷无尽的负重，压垮了身躯。男人的气息算是清凉，甫一靠近，矮松便以为银霜已至，想要把他装点得素白。然而你我相对甚久，什么都没发生。

“救人不过是随性而为，浮名本是身外物，既是身外物，何必要为突发的状况感到遗憾呢？”男人轻声一叹，拂袖扫开蒙在松叶上的尘土。

（待续）

聆月说得这么高深，其实就是一句话：这货是不是被爱情滋润了！（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