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千余载

*坚持每日一篇，关键词：射击场上的意外

*文：慕卿

*CP：燕归人×羽人非獍

*还是射击相关，可以认为是上次那篇的平行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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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击场一旦提供真枪实弹，会不会出现枪杀事件不是你能左右的。

今天是情人节，羽人把玩枪套，将弹夹中的子弹全清了，这才任由旁边被家长带来的小孩子玩耍。环起双手在一旁顾看，他的太阳穴轻轻一跳。

会有这种反应主要是隔壁A区被包了场，一群退役军人正相约重温当年，体验一把好久未尝的乐趣。方才经过他们时微微停顿，回头观视，个个英姿飒爽。

[0回]

要看一个人有没有实打实的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看步伐的动静和站姿就能窥得一二。

那是一股难以言说的风采，身躯挺拔伟岸，精神意气勃发，长腿很有力量，面容微肃，随时拥有威慑力，却又会在敛起时出现笑容，沉稳温馨，看着让人心中一动。

正想着，胳膊肘被戳了一下，回过神，另一个同事来到了身边，语气匆匆：“你去帮一下忙。”

羽人皱眉，“怎么回事？”

“误伤，打到了腿，快去。”同事替了他的位置，他不再犹豫，冲到隔壁。

偌大的A区适合大型活动，可以容纳很多人，就连隔音设施也很好，羽人丝毫未有察觉很正常。

放眼眺望，靶心破了好几个，众所皆知弹头弹壳是被火药爆发产生的气体推动的，随即枪械抛出弹壳，而空气中除了本该有的火药味，还有浓重的血腥味。羽人脑中一沉，错身过去，发现有个人蹲在中间，小腿血流不止。

“我们叫了救护车。”羽人冷声道：“你们有经验，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情况？”

咬着牙嘶声出气的男人叹道：“战争创伤。”

羽人愣住，环视一周，“哪个？”

有个人站了出来。

羽人面色凝重道：“你们应该先跟我们这些指导员报备，可以先进行空枪预习。”

还在看着自己血的男人转而注视他，“说起经验，我们不会比你差。”

“所以，你这是在不服么？”这个人明明受了伤还很有道理。

“燕归人。”出枪者阻止他们的针锋相对，抱歉道：“都是我的错。”

“无妨。”燕归人痛得说话直哆嗦。

原意是要唤教练过来，也就是这些指导员的头子，以前曾在一起共事，谁知来的不是熟人。此时此刻，他也知对方很不爽，自是觉得退役的人在这里摆谱。不过就算想辩解一下，也没力气。

说时迟那时快，医生护士来了，羽人也接到了电话，信号那端是教练的声音，“你陪同过去，有客人在我们射击场受伤，必须保证不出大事，否则传出去影响正常营业。”

羽人轻拧起眉，“好的。”

调整了一下思绪，羽人着手帮助大家将燕归人搬到担架上，并回头冲剩下的人道：“后面我们全程负责，你们不妨看好自己的人。”

随着燕归人眼神暗示，大家算是默认了这番话。

上了救护车，燕归人就昏迷了过去，能坚持那么久，羽人不得不佩服。坐到一边不打扰他们，羽人这才认真端详起对方。看这身形和相貌，他敢肯定，不久前回头看到的身影正是此人。

来射击场工作的人几乎都有英雄梦，可羽人不会做这样的英雄。有战争创伤的人心里有阴影，一般越不过那道坎，只要拿起枪，看谁都像敌人。可想而知，燕归人本是要帮助那人度过困境，谁知失败，自己被打中。

坐在等候室里，蔓延至鼻尖的全是药水味。羽人的身体很健康，感冒一年也才两次，鲜少来医院。奇特的是，等候室外有一处观景台，也许是为了缓和情绪，这个方式充满人性化。

半天后，燕归人醒了，羽人坐在旁边削着苹果，俨然秉着家属的身份，他还不耻下问，“到了现在没人来看你。”

燕归人吐出一口气，微微笑道：“我是孤儿。”

“是么？”拿水果刀的动作一顿，又装作若无其事。

燕归人侧目看着他。

之前让战友们放心就是怕他们凑到一起会打起来，这个人不像是能够隐忍的人，况且大家都有身手。还在救护车里时，燕归人迷迷糊糊间听到了对方的名字，现在正在比对“羽人非獍”和羽人非獍的匹配性。

再一看，苹果皮卷成一圈又一圈，很好看，更好看的是那双手，一只托握着苹果，一只慢条斯理地动作，眼睑下搭着，挺直的鼻梁散发着清凉之意，松软的发更是一撮一撮拨动着层次，甩出道道漆黑色的流光。

燕归人不着痕迹欣赏完，又看向自己的病历，“输液消炎，10天后大概就没事了，最怕感染。”

羽人没好气道：“我们负责医药费。”

燕归人失笑，“我指的不是这个。”

羽人又想了想，“止血，挖弹头，清挖坏死的肉，消炎，缝合伤口，输液，正常顺序。”

燕归人察觉到他的冰冷，好奇道：“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羽人起身，将削好的苹果递过去，又清理了水果刀，看着他吃了，才淡道：“死亡很可怕。”

“是么？”咬一口，沁人心脾，“我们见多了。”

羽人不置可否，“如果他的操作严重失误，而不是稍有偏移，你现在已经躺在太平间。”

燕归人静静凝注着他，良久后道：“他不会失误，只是不稳。”

羽人一惊，有种头皮发麻的惊惧感，“你早就知道？”

“这样的事，有因才有果，会有今天的果，得有当年的因。在一个队里，他出现这种状况，你敢肯定没有你的份么？”燕归人冷静得很，“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羽人不理解。

他不是军人，他没有真正的实战经验，他有的只是对准靶子或在野外玩CS游戏的过程。怔怔看着对方，对方却移开头望着窗外的风景，大片的枝叶快要穿窗而过，而那张脸上的冷峻也消散了，透着淡淡的温柔和笃定，非常有自信。

羽人听到了心脏跳动的声音，鼓噪在耳边。

“对了，”燕归人提醒他，“不必照顾我，我没事，这里还有护士。”

羽人坐在椅子上，翘起腿，“公司会给我补贴。”

“哈，是么？”

羽人一本正经开玩笑，“专人陪同，专人看护，专人掏钱，你算是赚了。”

“确实是这样。”燕归人微微眯起眼，安慰道：“你不用担心。”

“嗯？”羽人疑问。

燕归人叹道：“我的战友还是进步了，他也努力在改正，他了解自己给大家造成了麻烦。”

“嗯。”羽人迟疑，“虽然说起来可能不适合，但可以对公司提一提，让经验丰富的指导员在侧监督协助，效果会翻倍。”

燕归人惊奇地笑，“我先跟你们教练谈过了。”

“你们没等到他，就径自开始了？”羽人冷笑。

燕归人耸肩，自知理亏，再偷瞄一眼，对方十分耿直，爱恨分明，令人意外。他们本该是陌生人，却在惋惜他这条本该丢在战场上的性命。他瞬间放空，觉得很是轻松，这种感觉许久没有过，突然生出了强烈的想活的希望。

可他明明还没死。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有傍晚的被炙烤过的阳光愈演愈热，后面只留余温，投射在被单上，红得鲜艳。燕归人一直倚着床榻，旁边桌上放着矿泉水和水果，都是护士给的。

经麻醉后虽然清醒，四肢还是软绵绵，昏昏欲睡，他模模糊糊地开口：“今天好像是情人节。”

羽人正拿着一本书聚精会神在看着，这是他找的医院杂志，因为他考虑到会有好几天的看护时光。闻言，他淡道：“和你有关系？”

燕归人轻轻一笑，“如果我说我有女朋友呢？”

“祝福你。”说完感觉有一种奇怪的不甘心，被他按在了奇怪的内心深处。

燕归人无所事事，扯过铺在矮桌的一张白纸，悉悉索索捣鼓了起来。羽人好奇，看了又看没看出什么端倪，大概在折纸飞机。他被这么幼稚的行径激得直打激灵，赶紧看书压压惊。

岂料，不下一分钟，燕归人道：“折纸不折腰，送给眼前人。”

羽人抬头，发现那是一朵玫瑰，即便是白色，形状也一样漂亮，模样也照样讨喜。他一边揣磨着那话的意思，一边接过，“谢谢，但为什么？”

“没什么。”燕归人抱起手臂，“我们以前最常说的一句话，因为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

“谢谢。”又说了一句，羽人执玩着，小心翼翼。

燕归人想到了一层，提问道：“你有女朋友么？”若有，这玫瑰就得打脸了。

羽人不自然地抿了抿唇，“没有。”

“哈。”燕归人忍不住笑了。

羽人回了一趟家，他将那朵玫瑰放在自家的台灯下，歪着脑袋杵立许久才想到要动。他一个人住，老家有个天天等着他寄钱的义父，爱好是打麻将。拿起外套正要出门，他踌躇片刻，又多拎起一件。

拜燕归人所赐，他现在的工作成了“保姆”，医院和家里两点一线，连公司都不用去报到。提着粥进来的时候，燕归人正在做仰卧起坐，一见门缝开了，僵在那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羽人瞧着他，“善意”地询问：“你在做什么？”

燕归人尴尬道：“一直躺着，人都要变傻了。”

“你很聪明么？”羽人一向有怼人的功夫，却不知，在这人面前才开始茁壮成长。

燕归人看他拿着碗在盛，嫌弃道：“又是粥。”

羽人挑眉，“只能吃流食。”

燕归人笑道：“我是说，又是打包的。”

“抱歉，我不会做。”这人懂不懂感恩。

燕归人拿着勺子，叹道：“我会做，什么时候请你吃一顿。”

端碗的动作一停，羽人即答：“好。”

白粥还是很好的，软、绵、滑，没有多余的成分。性凉，白净。说起这两个词藻，倒眼熟了。

燕归人借吃的功夫发呆，深知羽人非獍就是这般模样，天天一袭白衬衫，外面加件厚衣，彼此相濡以沫。这人明明很冷，看着似乎很沉默，一出口就一鸣惊人，黑白清澈的眸子跟会说话似的，想低调都难。

羽人拿来的外套尚短，穿在身上手腕大露，没有多少用处。燕归人不挑剔，欣然接受，并还在猜测，若出了意外，会不会也肯与他同穿一条裤子。

想得多了，粥也吃得顺畅了，不再有什么怨艾。燕归人不禁道：“那朵花，你扔了么？”

羽人目光闪烁，“扔了。”

“嗯……”燕归人有点遗憾，明白这才是正常的结局，假如他把花好好藏了起来，那才不太好交待。他只好道：“那是第一个报酬，你也可以提其他的，我会尽量满足你，你帮了我忙。”

羽人没有说话。

除了晚上不在这里，他基本都来，燕归人再三强调不用守着，反正人不会跑。如此过了五天，你我都熟络了不少，燕归人会谈起自己以前的故事，羽人听得津津有味，羽人也会讲射击场上遭遇的奇闻。

听到半途，燕归人吃惊道：“射击也是一门技巧，哪有这么容易，个个一来就是大神。”

“会有不接受我们指导的情况，他们认为自己可以独当一面。”

羽人说得云淡风轻，燕归人知道自己被揶揄了。他转移话题，“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羽人颔首，“你现在做体育教练，会不会也被敌视？觉得你有所经验，借此孤立你之类的。”

燕归人思索了一番，“没有。”

羽人不信，“那怎么没人来看望你。”

燕归人无辜道：“我请了年假，没人知道我出事。”

“好吧。”果然是准备了很久的计划。

燕归人腹中一急，打算下床。

平素里都是他自己，单腿行走没什么大事，只要有支撑点就好了，只是节奏缓慢。有过一两次，羽人看得更心焦，提议要不要帮忙被他回绝，好歹相关自尊心。

这会儿，羽人还坐在病床前翻着书页，厕所里忽然发出“砰”的声响。他起身过去，发现后者的两只手磕碰到了墙上，手肘震得纷纷酸软，正痛得呲牙咧嘴。

倚着门，羽人故意道：“你在想什么，能搞到四肢瘫痪？”

“主要是这里太窄了。”岂不是，容纳一人都成问题，这是这家医院唯一的不合理。

燕归人踉跄几下，羽人已经伸出了手。

甫一见着与自己相同的部位，他还是吞咽起了喉咙，太阳穴突突直跳。给燕归人穿好裤子，看着对方一跳一跳跳回床上，他还在发愣，总觉得那只手火热热的，要烧到了眉梢。

燕归人其实也好不到哪去，谁喜欢拿那东西对着一个同性，又不是暴露狂。定了定神，羽人又安静了下来，认认真真在看书。发现对方的手在发抖，燕归人不由自主陷在其中。

羽人察觉到他的目光，淡道：“看什么？”

燕归人柔声笑道：“封面拿反了。”

“……”

自那之后，羽人就变得来无影去无踪，粥一放就溜了，基本趁燕归人睡着才出现，燕归人一松动眼皮，又出了门。后者听着这些动静，明了对方就在不远，不然哪来这么精准的雷达。

用了整整一天顺了顺事态发展，燕归人后知后觉并不是自己的错，再用整整一天站在那人立场想了想，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天，战友们来看他，你一言我一句好不热闹。羽人坐在其中，身为公司代表，想跑都跑不动。燕归人有几次想问问羽人最近怎么了，却都被战友拉着岔到别的话头，两个人偶尔在空中对视了一番，没有多少收获。

待到战友们离开，羽人也准备行动，燕归人喊住他，“我们谈谈。”

羽人僵硬道：“没什么好谈的。”

燕归人叹道：“陪我说说话不成么？我又不能对你做什么。”

羽人略一思忖，心想确实没错，为何要有这般顾虑。他倔拗地坐回原位，忽听燕归人道：“过来一点。”

想了想，羽人抱着椅子来到床边，正要一屁股挨上。

“再过来一点。”

羽人忍无可忍，“你要我上你的床么？”

燕归人失笑，“你可以这样认为。”

“生龙活虎，看来不用10天你就可以出院了。”这人耍流氓也很有一套。

燕归人自己挪到边上，“我跟你们教练通过电话了。”

“嗯。”羽人拿起书。

燕归人看着他，冷不丁道：“你向他毛遂自荐，要加入我们下次的活动。”

羽人气定神闲道：“很正常，我不支持你们擅自射击，会让我们指导员很为难。”

燕归人笑道：“你在为自己不值，别人都在辅导，你还在照顾我。”

羽人沉默。这倒没有。

他的五官很好看，蹙起的眉头如同竹筒倒豆子般说着最近的困扰和郁闷，经常低下眸，让人看不出那双眸子写了什么。燕归人蓦地凑过去，羽人条件反射开口：“你要干什……唔嗯……”

接起吻，羽人便只能眼睁睁瞪向自己。

燕归人眯缝着眼，由衷觉得不错。

咂嗫几下，软软的唇肉好比棉花糖，吮出了甜香味，这可比白粥好上太多。你我都在对视，谁也不肯退让，末了，大概是羽人觉得那样的眼神太深邃，仿佛诉述着很多自己所不懂的经历，因而选择闭上眼睛。

一旦视野消失，他的毛孔便张开了。超出意料的吻感，让他率先探出了舌尖。燕归人哪会放过他，托过他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一时间都好似忘记了一切，只有唇齿相依的动静。

旖旎的水声在证明他们在做什么。

羽人的心中羞耻感加剧，却不想停止。

燕归人的心中要好很多，豁然开朗。

当那人急促喘着气，燕归人终于放开他，轻咬他的下巴，“你没有扔那朵玫瑰，对么？”

羽人愣住，半晌后点头。

燕归人紧盯着他，“所以你不讨厌？”

羽人看着他削薄的唇形，轻声道：“感觉不错。”

“哈。”可爱的家伙。

出院前，燕归人还穿着羽人那件短外套，跟个偷穿小孩衣服的大人似的。他的小腿已无大碍，可羽人还是向医生再三确认。回到病房收拾东西，羽人背着他不知在干什么。探头探脑好一会儿，羽人转过了身，手心俨然是一朵纸玫瑰。

只是，模样没有燕归人做的好。

羽人别开视线干咳道：“临时学的，礼尚往来，恭喜你出院。”

燕归人深深一叹，拥住他，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你的出现，让我觉得我的生命更加完整了。”

羽人放柔了神情，回抱他，“今后你便有了牵挂，不至于做什么都埋头乱冲。”

燕归人拍拍他的背脊，“我答应你。”

“嗯。”羽人真诚吻他的脸，“你是个英雄。”

而他，也是个仰慕英雄的平凡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