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千余载

*坚持每日一篇，关键词：你在心上

*文：慕卿 

*CP：燕归人×羽人非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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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那个男人，已经是五年后的事。

这五年之中，他们并没有经历磨合期和倦怠期，毕竟早在之前就分了手。人生际遇就是这样奇怪，你可以在当年潇洒地转身， 而今却有些手足无措。

羽人非獍几分匆忙地将正在看的书合起来，但又发现在图书馆里不看书反倒显得突兀，于是干脆放到桌角。

友人看着被推过来的书，压低声音道：“你的前男友来了。”

“……”

[0回]

羽人浑浑噩噩地走出图书馆，袋子里提着新借的书。遇到那人时他才猛然惊觉，这么多年来没再谈过恋爱。也许那人身边陪伴着的人让他产生了不甘心，心里暗忖着为什么只有自己待在过去的泥沼里。

转过几个路口，前方是红绿灯，抬起手腕看表，已是傍晚时分。埋着头数着交错的斑马线，羽人出了会神，忽然眼角余光瞥视到眼熟的身影，连忙尾随了过去。

对面就是公交车站，可见，他们也许会同路。

其实那是一个不提也罢的故事，既然是故事，有了开始就会有结局，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他选择了出国进修翻译，那人选择了留校。这须说起他俩的心态，羽人的心态在前，不想落后，毕竟有一片广阔的蓝天等着他，那人的心态在后，平和简单，知足常乐。

初入社会，谁也不能肯定将来会发生什么，因此，他们没有学其他走浪漫主义路线的同龄人来个异地恋或作下约定，在彼此还耐得住寂寞的情况下，和平分了手。

“羽人非獍，后会有期。”

“燕归人，你也是。”

那是他们最后的对话。

过了这么久，羽人非常清楚，燕归人是他见过最好的男人。归根到底只有他和他经历过两情迢迢的时期，而往事哪怕成了往事，重新读起来也会热泪盈眶。那是一段感情，更是他的初恋。

挨着车门上了车，背后的人挤了又挤，羽人稳着身形，投币后找了个座位。

下班时间人来人往，羽人运气好，别人就说不定了，一个接一个拎着扶手，一个刹车，争先恐后向前倾，好不热闹。他侧目就能瞧见车水马龙，扭转过头就能看见离得很近的“熟人”。

耳边的声音很清晰，燕归人正与身边人说着话，低沉的，带点磁性，稳重的，带点风趣，犹如成了形的石子，颗颗敲响在山涧，引起泉水击凿峭壁的动静。

羽人后知后觉好久没听了，很容易陷进回忆里醒不过来。

一个人事先有多不冷清，事后就有多寂寥。

国外的日子并不好过，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和环境，无法入口的一日三餐与时间，一切都费了很长时间去适应。他并没有抱怨的意思，人的一生不仅仅只有情感，还有其他。

你我都读了很多书，深知很多大道理，就更知道“为了对方放弃梦想”这种事无疑是一句笑谈，另外，“梦想”也是笑谈，不过是让接下来的路程变得不再孤寂而已。

燕归人正在说，“抱歉，我今天忘了开车，委屈你了。”

另一人笑着道：“没关系，难得坐一次也很好。”

燕归人叹道：“你可以约我到一个地方，没有必要特地来图书馆。”

另一人不在意，“我早早下班，没事做。我也正好奇，为什么你总是去图书馆？”

"习惯了，还在读书时，喜欢坐在那里，看一个人……"燕归人顿了顿。

另一人打趣道：“大学时代的美好恋情吗？真怀念。”

“哈，都过去了。”

羽人不知怎地有点冷，抱臂望向了外面。

幼儿园老师护着一群蹦蹦跳跳的小孩子经过人行道，大家有礼貌地让开，还有不少人回首顾盼，沉浸在他们天真可爱的笑容里。

羽人也不禁发怔，特别是，其中一个小孩子正吃着草莓冰淇淋。之所以他与众不同，是因为他的家长就跟在身后，小心翼翼地看顾着他。

羽人是怕甜的，他不停地说吃这些会得糖尿病。可燕归人就是不听，每每离开图书馆，都要买一个递过去，几百日如一日。渐渐的羽人就被洗脑了，也忘了自己抗议过，吃得津津有味。

起初他们只是作为朋友肩并肩你一言我一语，走在回家路上。

后来，冰淇淋成了观光客，目睹他们一边分食一边借着奶油光明正大“作案”的记录。羽人嘴边嘴角以及嘴里的奶油几乎被亲自包揽，且，双唇肿得发热，一点都没有清凉之意。

到了最后，燕归人也会如是感慨——真的好甜。

他尝到的全是羽人的味道。

多么令人艳羡的过程，羽人甚至不敢置信那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待他回过神，那些孩子已经消失在视野内，而迅速往后退的参照物只余蔚蓝的苍穹荡着几片不再交错的白云，再往上眺望，霞光影影绰绰。

倏地，另一人道：“燕归人，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羽人竖起了耳朵。

燕归人轻声道：“墓园。”

另一人尴尬道：“啊，我忘了你是回来为双亲扫墓的。”

燕归人默不作声抬起头，微微一愣，又垂下。

羽人选择在这个站下了车。

他在离开座位时和燕归人离得很近，就连呼吸，也能看到徘徊之间打转的轨迹。漆黑的发丝彼此纠缠，很快又分开，羽人捕捉到对方那道生疏的目光，顿觉心寒，犹如对方散落在鬓边的白发，昭示着未曾携手偕老就结束的命运。

路过古玩店，上面挂着的木偶一如昨日。

老旧简朴的事物一直得羽人喜欢，就算他在外，也会四处搜寻这样的店。想当然尔，在发达的国家里，只有欧式圆顶建筑诉说着中世纪的历史，却没有一角硬币道出岁月流年。

燕归人送过羽人很多这样的东西，要不就是小巧玲珑的青花瓷杯套件，要不就是书香四溢的木简。他总有新鲜的去路，按他说他打小就在这座城市长大，旧城区里曾经有什么，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羽人不可能让他一而三再而三地破费，有时会选择回赠。久而久之，燕归人自觉地当它们是定情信物，整得羽人没辙。

羽人无法逃离这些牵挂。再次见到那人后，成了怀念和想念，恋恋不舍。梦境都深知他的心愿，将一幕幕画面重放了一遍又一遍。第二天，没有等到闹钟响，羽人就醒了。

他还住在旧房子里，准备去外贸公司面试翻译一职。出门前，养父孤独缺看着电视机里飘飘然起舞的广场大妈们，扯着嗓子道：“羽仔，回来做什么呢？好好一栋房子现在不仅供我养老还供你养老了。”

羽人皱眉，“别叫我羽仔。”

孤独缺摇头，“情之一字真是害死人啊。”

“……”裹紧大衣，羽人深吐一口气，迈入了大风中。

三月底了，雨雪照样纷飞，没被开发的旧城区就像被遗忘的世界，坑坑洼洼的水泽倒映着亮光，却可以让他安心。面试结束，羽人很轻松，特意在母校门前逗留，与保安寒暄两句，说要去找人，保安马上放了行。

周一，又是一个轮回，朗朗读书声声声入耳。

这所学校占地面积很广，分初中部、高中部、和大学部，从保安口中了解到，燕归人在高中部任教，看来，他真的实现了当年的梦想。保安还说：“燕归人很努力啊，又做老师又做家教，也没看他有什么大动作，原以为他想娶老婆呢。”

羽人忍不住问：“他还没结婚？”

“当然没有，不然女老师们要哭死了。”老保安抽着烟踩着板凳一晃一晃。

羽人闻言久久不语，嘴角翘了几翘，竟就这样牵出了一丝笑意。他的步伐迈得轻快，他已经步上台阶，错开几个视角站在窗边。

燕归人就立于讲台前，上面放了一堆化学仪器。这人的动手能力强得很，对理科的兴趣远远高于自己，羽人不行，羽人只有文科好，两人走的是南辕北辙的方向。

燕归人很喜欢跟他讲等效平衡问题，羽人每每听到就一个头两个大。

其一，他不懂加入配比物质与物质的量，其二，他不懂在恒温、恒压下如何换算与原平衡相同的概念，其三，燕归人认真起来会活在自己世界里，就如一些时候看到酒会直接说出酒的产地和年份一样，羽人会不由自主撑着额头端详他。

毕竟，认真的男人总是最英俊帅气的。

如今那人也这样，一本正经地进行教学，一本正经地讲笑话，同学们的兴趣都被提了起来，有一个还在草稿本上把化学老师画成了古代身缀披风手拿长戟威风八面的英雄。

羽人在窗外打了个手势，那个同学一看，马上理解，将那页纸撕了，递了上来。羽人接过折了折，又觉得这般行为特别好笑，跟熊孩子有什么区别？

正发呆间，耳边响起温朗的声音：“羽人非獍同学，上化学课不要搞小动作。”

羽人差点一头撞到窗户去，直到一双双眼睛齐唰唰看向他，他才明了被燕归人发现了。微窘，他走到教室门口，冲大家不好意思道：“打扰你们了，我并没有……”

“有事下课后再谈吧。”

“好。”

羽人心中一跳，知道被硬束缚住了逃跑的路。他待在门口的阳台乖巧地等待，偶尔仍能拎出如芒在背的惊惧感。

他不解，为什么这么配合？可一双脚就是走不动，仿佛被灌了铅，沉重得很，是他的潜意识责令他不能逃避，哪怕即将迎来的答案并不一定让人开心。

他缓缓转过了身。果不其然，他们对视上了。

此时此刻大家在埋头做实验，燕归人拿着一个透明容器，若有所思地望过来，幽深的眸子里刻篆着迷茫和困惑。羽人礼貌地朝他颔首，俨然是一个陌生人。燕归人眯了眯眼，静下心来继续忙碌。

待到他们靠近，下课铃响了有好一会儿了。学生们探头探脑好奇得紧，最好奇的无非还是两个当事人，隔着一些距离，隔了五年，一时间满肚子的话全打了水漂，全都奄奄一息。

羽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正想离开，燕归人及时唤住他，“羽人。”

羽人停住脚步，“怎么了？”

“上次我们在同一辆车上，是不是？”

“我没有坐过公车。”因为撒了谎，羽人只好为了圆谎继续保持沟通。他们一前一后走向宿舍后方的香樟小径，铺了一路的鹅卵石很有当年的风采，很多人喜欢来这里体验恋爱，包括他和他。

羽人看着对方宽阔的肩膀和挺直的背脊，放柔了神情。他在踩着那人的影子，一步一步，甚觉心理年龄也变年轻了。但同时，五年的时间，概括了他们的成长和成熟，他们已经不同于往日。

燕归人由衷道：“你变了，愈加清冷安静。”

羽人同意，“也许只有翻译时会口若悬河。”

燕归人微笑道：“我呢？”

羽人即答，“更温柔了。”

这时羽人已经追上，燕归人看他一眼，问道：“你……还喜欢我么？”

羽人沉默，“我已经有新喜欢的人。”

“真可惜。”燕归人一叹，拉起他的手看他依旧修长好看的手形，“看来，只有心是可以改变的。”

羽人任由他牵着，心跳如擂，快将自己淹没。这就好比重温了开头，记忆久远没有关系，一点都不会排斥。温暖的体温是可以传达的，席卷四肢，烫得血液沸腾，鼻尖酸涩。

“燕归人，好好过日子，你有女朋友了吧？”羽人没话找话。

燕归人凝视着他，“你怎么会知道？”

“保安告诉我的。”羽人淡道：“他还说，你很努力，为了娶媳妇。”

“嗯，说得没错。”燕归人的视线落在那边的围墙。

羽人一惊，没想到随口乱说也能撞破事实，撇开头咬了咬牙。

燕归人又道：“那面墙，到现在还没拆，你知道为什么么？”

羽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是旧校址的一角，那里会继续拆掉再建造新的校舍，说到底，招生范围越来越广了。

可羽人并不是为了校方在思考，而是那几届的人，对它都熟悉——在下面烧烤、约会、打牌，甚至翻墙，有些人还会自带手电筒，特别有趣。

羽人想起离校前大家跟校长打的赌，“五年之后举办一次聚会，完了再拆。”

燕归人点头，看着他， “所以我回来了。”

羽人疑问，“什么意思？”

燕归人肃然，“我也在国外，刚回来就职不久。”

“嗯？”这一点超出了羽人的认知。

“很意外么？”燕归人注视着他，深邃的眼底沉淀着一丝执拗和悲哀，“不知道要找的人在哪里，因而随便找个地方，心里想着说不定有朝一日能遇上。”

羽人没有与他长久相视，左开脸道：“那个人的亲戚朋友没告诉你？”

“没有，他们认为各自有了新生活，没必要再在一起。”

“那你应该遵守。”

“我感到落寞的是，”燕归人掠取他躲闪的姿态，“为什么当事人也不愿告诉我去了哪个国家，明明是和平分手，却没有和平地托出一切。”

羽人轻声一叹，“也许他有他的考量。”

“比如？”

“比如希望你有更好的将来。”

燕归人略有无奈，“那是谁自作自受。”

“……”我们都是。

可羽人说不出来。他不单单说不上来，还控制不住眼眶一热，快步走在前头。

天是暖，按理说周遭的一切都是暖和的，他却冷得瑟瑟发抖。他的肩膀线条颤出了不足为外人道的矛盾讯息，松软的发丝一根根往外翘，代表着不太稳定的心绪。他生怕被发现，整个人快贴到那面墙上。

他开始明白，那个公交车上的女人是燕归人做家教的客户。至于原因，怕是他太了解对方，随着疏开云雾，不理智的方面被摘除了，很多方面显而易见。他的叹息扫拂着墙，糊上了一层薄惨惨的朦胧，又慢慢干枯。

而燕归人，始终静静看着他。

燕归人道：“同一可逆反应，从不同状态开始，只要达到平衡时条件完全相同，则可形成等效平衡。”

羽人无语，“你又来了。”

燕归人走前两步，大手摩挲他的眼角，拦下一串串湿意。咸咸的味道，在过了一遍嘴角后更为透彻。他在安慰他，尔后又觉得不够，干脆从后拥住他，双手交叉置于他腹前。

不消片刻，羽人果真止住了眼泪，问道：“平衡时条件是什么？”

“环境、人心、还有未完成的感情。”燕归人将原有的“温度、浓度、压强”替换了，低声道：“相同条件下，可以确定我们是否还保留着初始和初衷，始终没有因为什么而变化。”

“燕归人。”羽人将手指穿入他的，扣在一起，转过了身。

近距离贪婪地观视那副棱角分明的五官，羽人的丰姿也变了，沉静中略带漫不经心，可又有说不出的多情和感性，一一阐述着他所具有的温润、澄澈、真挚。

羽人望着他，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所有哀愁，眉头舒展，黑眸熠熠。

燕归人见状，颇为感慨地执起他的手背，印上一吻，“羽人非獍，别来无恙。”

（完）

配合着《燕归巢》一边听一边写，直接写哭了，费了几个小时才搞定。

这尼玛是真爱啊啊啊啊快去结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