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千余载

一朝江湖，春秋不顾。

一夕相对，隔世生情。

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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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说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0回]

刀戟戡魔后，谁都以为可以闲下来了，然而只要你身在江湖，就远远等不到平静的那一天。一步一步迈开腿，行走在前方，早已忘却来时路，羽人非獍便会在这些时候将希望寄予二胡，凭借它的凄凉，投射他的无奈。

又有人死了。当初罪恶坑的鬼测天算大概没有想到，算命大半辈子，还不如一个“三大劫七大限”，光靠它就出了名，且字字句句应验。

曾在落下孤灯时，燕归人说过，桃源深处有人家，而云深却是不知处。那会儿燕归人喝醉了，一张脸覆上寂寥，幽深的眸子里写了什么看不太真切，唯有举杯对月的姿态是潇洒的。

他来找羽人，两者通常一直喝一直喝。

他们都是酒量极好的人，真要等到酩酊大醉需要好久，而往往他们锲而不舍地等到了，最后醉得不省人事。羽人尚迟，残留的一丝清明让他了然，燕归人终究还是按耐不住心境。

自从西风去了仙山，从未听他说过只言片语，这才更让人担心。羽人会将友人和师傅的期待背上，那人也会提捞在手臂里，化为力量才是。忽述桃源，也许知道入了其中，才能任性一次，做一回南柯美梦。

羽人非獍若有所思出去了。

他意在找出桃花的方向，单纯的宵认为他转而倒戈，后知后觉桃花酿比果子酿更为引人入胜。独守在家的宵慢吞吞将想法道出来，倾听他一番话的是白衣红发的吞佛童子。

魔者还是这样安静，一双手使劲晃抖，窜动的筋脉惊心动魄。羽人首先提醒了宵，宵便不敢碰，如若不然，他也许会提刀戳上一把，看看会不会得出个所以然来。

他好不容易将猜想道尽，不知怎地，那个魔的嘴角好似有微微上扬。宵揉了揉眼睛，只觉得看错了，又开心，一时间五味杂陈的心情接踵而至，让他摇摇欲坠。他想求助羽人，回过头才恍然。

于是，他伸长脖子看那头躺着的燕归人，小声道：“他对你真好，我也想有这么一个活着的朋友。他对我，和对你，始终是不一样的。”

也许是宵的期待太迫切了，他甚至也发现燕归人的面容松动了一下。

他蓦地起身，来回踱步，既高兴又害怕。其一他怕仅是想得多了，其二他深深不想面对不好的结果，他就这样开始了挣扎。他看看吞佛童子，又看看燕归人，已经在想像说不定羽人回来面对的是热闹非凡的场景。

他并不知羽人始终在意他所言。

傲峰十三巅银装素裹，白皑皑一片天地一色，如此气候，哪里会有桃花盛开？如是山脚村镇里人工栽植的，也不尽然。夏初到秋末，俨然不是桃之季节，春风尚待在明年，桃树上早已硕果累累，桃色潋滟。

那么，被宵塞藏在山洞里的，又是什么？

难不成，真有桃源一说？

本来羽人不甚在意，可恰恰燕归人说过那番话，再对照对照，无非生出了一丝念想。只要是念想，是大是小无关紧要，亲自探一探便知。他遁着宵口中的“东北角艮位”，来到旁边那座高度仅此于这边的山头。

放眼望去，草木不长，唯有松柏挺立。

小径九曲十八弯，全被送入山涧处，雪水打流下来，溅得衣摆到处都是，冷得直打寒噤。今日风力尚可，羽人轻松拐过几个光秃秃的大石，并抽出腰后的刀，将眼前拦人的槐木枝划开一些。

苦境的密林里大部份都是荆棘丛，这里倒好，白槐取代松柏挡路，转眼陷进鬼打墙。羽人不急不慢，怎么走好像都走到起点，反而屏息凝神，盘腿端坐。

他闭上眼，放任功体流出体外，以精准的五感去感应万物的动态。武者有三样好，耳力好、眼力好、心力更好。

避去干扰，前方豁然开朗，他倏地睁开眼，寂灭刀一横斩向不远处呈回字型交错的白槐枝上。转眼，面前风景变了一变，哪里还有大雪封山，只有桃树林立，花香四溢，宛若坠入人间仙境。

他很快收敛惊诧，定了定神，朝前迈步。

忽然，一道声音喊住了他，“何人擅闯？”

羽人礼貌道：“我并无恶意，只是想找高人帮忙。”

“什么忙？”

“救人。”

“救人？这里不是医馆，谁说可以提供救人功夫？”

羽人诚恳道：“别有洞天，肯定仙气飘渺，人才遍地。”

“你口气这般好，也说不动吾。”

羽人平和道：“我只想请问，此地名为？”

“名？名不若一字二字，苦境之虚也，你所站之地，并非苦境。”

羽人心中一凛，又问，“你们怕是不喜陌生人，需我们付出代价，才……”

“哦？这又变成吾肚子里的蛔虫了。”空音威严道：“生者死，死者生，江湖无期。”

话音刚落，眼前的景色消失了，羽人又站在原地，印入眼帘的还是白槐枯枝，如鬼魅般缠上他的裤腿，拽了几下，竟还跟长了脚似的，爬曳上来。羽人不再多管，目不斜视，一步一步走出山涧，闻着雪水冻人的难耐，回到傲峰。

果不其然，那些槐枝自行消失。

羽人归来后始终不语，蹙紧的眉头如他一丝不苟的神态，专注间有几缕迷茫。宵耐心陪在侧，脑海中还徘徊着方才看到的光景，欲言又止。

羽人觉察到了端倪，询问道：“宵，怎么了？”

宵如实告知，末了多加一句，“他们好像要醒了。”

羽人转过头一看，燕归人和吞佛童子还是一动不动，且跟半天前没什么两样。他将注意力放在宵这边，观视片刻，“你摘桃花之时，可曾遇上什么事？”

“无。”宵回忆，“畅通无阻，采了便回。”

羽人轻声一叹，“你可知，你像入了魔障，才会出现幻觉。”

“魔？我虽好奇，但不会与之为伍。曾经袭灭天来曾扮作佛者接近我，也问我会否加入，我不愿。”宵挥拳径自抗议。

羽人迟疑道：“我找到了救他们的方法。”

宵面上一喜，苍白的颊色融化了，变得暖洋洋，“羽人非獍，那跟着你来的医者呢？”

“又闻早行者，见山上人烟市肆，与世无别，故又名‘鬼市’云。”羽人继续道：“东北角艮位，不就是极阴之位？我们两个，怕都进了山市。”

“山市……”宵咀嚼，边看他的愁容，边结合话中意思，心有所感道：“与我一样，非人之所？”

“嗯。”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