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千余载

晋江

“远山长慕，寒鸦声渡。此情若付，思君一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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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香独秀救了他不知有多少次。】

【再次徒留鸦魂一个人，望着黑压压的天空，颇有感慨。】

（三十二）

[0回]

鸦魂经历巷角一夜，就一直处在神游状态，就连同僚们撞到他都没反应，可见他的走神有多严重。有些人再也看不过去，出声关切道：“首领，你最近是遭遇了什么？雄主让你去紫微宫是？”

鸦魂想了想，忽道：“血鸦山不再留人，你们若有家室有子女，就都走吧。”

“首领你呢？”

鸦魂淡道：“自然还是守着。我的去处，除了这里，也没有其他地方。”

众人皆知最近的局势，之所以没同意归编，亦是有所牵挂。因此，听到鸦魂一言，没有加以询问，顺着台阶而下，就此拜过谢过，一一寒暄告别。

可以说，鸦魂有回来的一日，就说明这样一天很快会来临。毕竟所有人都了悟，昔日忠心的残踪副首领终于也因为手足的消逝而沉淀了下来，厌倦了那些打打杀杀。

再次徒留鸦魂一个人，望着黑压压的天空，颇有感慨。第二次找上雄主，要说的还是那些话，只是更为洒脱。

中途杀出来的香独秀，恰恰影响了他。

若说他不久前还在犹豫不决，那么，几次三番的邂逅，让他下定了决心。他不觉得难堪，也不为一个男人动心而感到诧异，那人一颦一笑有凭有据，那么，他何尝不是听从自己的心境，勘一勘为何偏偏被对方吸引。

雄主见他去意已决，想起和香独秀的交易，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是武者，个个都遵守口头承诺，香独秀再没心没肺也是次要，该履行的还会履行。

不过，雄主到底还是领头人物，心机一绝，否则当初也不会在烨世兵权的眼皮底下保住了自己的去留，宁愿受其箝制卧薪尝胆。而今，他的最后一击击上鸦魂的腹部，先是气海穴再是关元穴，可谓破血淤，体失灵，生死不知。

鸦魂全受了，重重吐出一道寒气，身形虚晃，抱拳道：“多谢雄主，鸦魂就此别过。”

雄主看着他，怎样也是个人才，难免觉得可惜，遗憾道：“去罢，好自为之。”

气海者，男子生气之海也。关元，又是先天吐纳吸气凝神之地，老子称之为“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若以指头按穴，指下无力空空，离手也硬如磐石，便是大限已到，无力回天。

香独秀听罢久久不语，两人躯体交拢共登极乐，一遍又一遍，直到一柱香后才小憩。

耳边闹哄哄，从方才开始就听到窃窃私语，如今见这人汗如雨下，鸦魂揶揄道：“你的侍女，看光了。”

香独秀还沉寂在思绪中，悄悄附耳说：“明知还故意。”

鸦魂搂过他，闻着他清新的发香，大掌抚过一片片被种下草莓的风景，由衷道：“情不自已。”

他抬起手定了天枢穴和百会穴，口角流下的血终于止住。香独秀腾空给他补了个三里穴，摇头道：“腹壁险些被凿穿，到时，芜园还要为你修墓。”

“不会死。”鸦魂知道“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个道理。

香独秀轻笑，拂开遮住他眼睛的发丝，看着那双深邃的眸子，“雄主唯一错算的一着，是你不需阴阳搭配。阳交破脉，生发阳气，混而不浊，而肺金之性来自我之功体，上传充盛。”

香独秀嘴角上扬，上下打量他，“我于你而言，不只是救命恩人。”

可以说，香独秀救了他不知有多少次。

都沉在这个泥沼里，只能互相搀扶爬起来，香独秀还能应允什么，再言之真切，若对着谁都能打开腿，芜园楼主就不会在最初多管闲事，将人扔在树下自生自灭。

香独秀撑着额头，微扬下颌，静谧地笑，“在郊外遇到的你，气场那么暴戾，怎么可能是个会罢手不再报仇的人？都说城府深的人自有一派阴谋，我亦觉得你是，可又不是，你远没有缺失判断。总而言之，终究还是回了头。”

鸦魂疑惑地想了一下，才肃着张脸：“有失才有得，是你说的，我开始正视我的失忆。”

香独秀轻点他结实的胸膛，不以为然，“我已经向你说明，你也听了无数次那些故事，记住了他们的名字，你同样也是记住了他们的面容。而剩下来的……”

剩下来的，便只有他了。

可悲的是，鸦魂的世界变得一无所有。

可喜的是，一无所有中，那面澄澈的江一如昨日。

“香独秀，你……”鸦魂不由自主出神。

自始至终，这人从不透露一丝自己的想法。肯定了一些，否定了一些，还有一些完全没有接受，置之不理。鸦魂患得患失也是理所当然，谁让他搁上这样一个奇葩。

侧目，香独秀状似认真在听，其实是在心不在焉，轻柔拨着水面，带起一阵阵涟漪，将两人环在其中。

鸦魂一直在看他，眼神暗了暗。

香独秀心中一动，挑这人的下巴，“面子这事情，比人重要，人这事情，又比七情六欲重要。”

鸦魂无力，“前言不搭后语。”

香独秀挑挑眉，“闲来无事，我请个教书先生，教你领略这些难懂的言辞如何？”

鸦魂懒得理他，凑上去吻住，阻止他的唠唠叨叨。夜色无边，而香独秀的嘴唇更是饱满潋滟，你我相逐又追赶，如同相约结发白首那般赏心悦目。

香独秀精致的脸上一双眼微微弯着带了些轻松的笑意，身处美事不自知，举手投足间仍有一股气质，说他无拘却优雅，那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卓绝。

然而即便他已经集境第一，高处不胜寒，且游历苦境看惯生离死别，还会有差异。

胳膊一伸，抱住栖息在他脖子边汲取的男人，细数那些可闻可见的过程，香独秀侧身靠得更近。

男人身材高大，手中粗茧磨人，却也不陌生。有棱有角的脸硬朗不羁，分明的瞳海倒映着温情，似笑非笑的模样令人目眩。

鸦魂此人，是不能靠第一眼就能分辨的，反而须花费数日，才能拎出藏匿在冷漠下的真挚。那一身凛凛风姿，让你在有所准备下毫不在意，却又能在一不小心下沦陷进去。

鸦魂禁不住香独秀这样深深的注视，拂尽寒光的视线深邃平静，不再蕴藏着锐利，近乎慷慨地掠获着独属于对方给出的剔透心境，甚至，慢慢了然，“香独秀，你充满缺点。”

香独秀正索求着若即若离的吻，升腾过了，忘情地漾起淡淡笑意。他咽着唾涎，急促呼吸：“人无完人，不打紧，香独秀以为，只有一个完美无暇的人才会正视自己的弱点。”

他欣然接受，语气里又还是尽道自恋。他的舌扫过鸦魂的脸侧，贪食健壮的胸腹，指尖顽皮地盘旋。

他做得太轻了，轻得像捏脸蛋的动作，像羽毛拂出的痒意，细微的，几分疏狂，几分散漫，偶尔抬起头，眼中有某种东西忽闪而逝，让人抓不住，想窥视也无济于事。

鸦魂呼吸一紧，将他扯入怀里。粘在一起的发丝传递着热量，香独秀长长的睫毛每眨动一下都让鸦魂再硬几下，直让对方大口大口吸气，想起御风楼那晚誓要诉尽衷肠的激烈场面。

“香独秀。”鸦魂吻他的手指，一口热气吹在他的耳畔，小声道：“没听见？”

香独秀“嗯”了一声，专注地凝视他，忍不住与之咂吮呓语，“我仅说一次，你是唯一一只破了例还硬闯进来，且，怎么赶也赶不走，失了忆仅凭这些又能找着方向……唔嗯……”

“那便够了。”鸦魂道：“不足以谈论，不是我不走，而是你给了我退路，留出了我的一席之地。”

“这个……谁知道。”香独秀坦言，“我从头到尾，只强调了一句话。”

“不要轻贱性命，是么？”鸦魂百感交集，“你还教了我人定胜天。”

香独秀不再多言，亦无须多言。人活一世，有亲有疏。亲者再亲，也有厌倦之时，此时此刻，却望醉笑三千场。疏者可疏，离了又离，还是离不尽，寒鸦渡芜园，掀起一腔思慕。

因果因果，有因有果。

心结还须心药医，香独秀不是丐世神医，最多指点了一番，只是，说不清的一些细节影响了他的澹泊寡欲。鸦魂好像想起来了，又好像还是懵懵懂懂，都不太重要，他深知他的行为举止发自肺腑。

到了最后，最不愿称降的香独秀，转眼就败了。

“鸦魂……”就连这一声唤，也如此神魂颠倒。

（全文完）

后记明天奉上